姐姐叫巧兒，巧兒上過這個鬼當不知道多少次，立馬握緊了玉米：“太陽快落山了，爹娘都要回來了，晚上肯定有好吃的，咱回去吧。”
大寶聞到了香味，不願意走，他在家裡本身就是要什麼給什麼的性子，巧兒這種套路，他天天見，才不上當呢。
憋著嘴繼續嚎，抽抽搭搭的就是要吃玉米。
已經到了太陽落山的時候，不少在地裡刨食的老少爺們兒都扛著鋤頭，女的跟在後麵，有的還背著離不開大人的小奶孩。
有眼尖的看到了王書清的玉米，也有的看到了王書清後腦勺已經流到脖頸的鮮血。
“這，這怎麼回事啊，怎麼出了這麼多血，小書清你奶奶呢？”
王書清這才後知後覺的摸了摸後腦勺，一看手心，果然有著鮮紅的血，濕潤潤的。
她的腦袋後知後覺的，像是疼勁終於緩上來，一股頓疼從腦袋裡竄到四肢。
孩子的忍受力本來就低，她忍都忍不了的忽然哭喊起來：“奶……奶……有血，奶……大寶想，想搶我玉米。”
話音剛落，王書清就陷入黑暗中。
這可嚇壞了旁人，“這是怎麼回事！小孩子鬨怎麼能動這麼狠的手，巧兒你趕緊把你爸媽喊來，再來兩個人去喊書清的奶奶，我先把她抱到衛生所去看看。”
巧兒嚇得小臉一下子就白了起來。
她可不敢！她會被打死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自己摔的，跟我家沒關係！”巧兒的頭晃得跟篩子一樣，驚恐的拉著大寶就想跑。
到底是小孩子，大家都看著呢，就算你跑回去，大人們就追不過去了？
王書清醒來的時候，天邊已經黑沉黑沉的，屋子裡不遠處有點微弱的火光，她捂著頭嚶了聲，一坨黑影緩緩的站了起來，朝著她走來。
“妮兒，頭還疼不？”蒼老的聲音由遠至近，走到跟前，王書清才看清對方的樣貌。
黑灰的臉上滿是褶皺，身上一神暗青色的長褲長褂，上麵滿是補丁，屋內太暗看不太清楚，但是王書清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暖意。
“你沒事跟那一家子扯呼什麼，一家子從老到小，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老人訓斥的聲音氣急敗壞，像是要喊破了嗓子，可是那裡麵的暖意卻是實打實的。
“我沒有……是他們堵著我，非要我搶了大寶的玉米，還推我……奶，我頭好疼。”
“不疼不疼，放心，奶奶不會讓你白白被人欺負的，奶一定給你討回公道來！我倒是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看我們奶孫倆，小的小老的老好欺負，現在連幾歲的孩子都知道欺負我家孩子了！”奶的聲音越來越大，這樣的老房子本來就不隔音，也沒有什麼電視之類的，整個村落在夜裡十分寂靜。
老太太這麼大聲的喊著，左鄰右舍的誰聽不清。
“我老了，我不中用了，可是我的妮兒啊，這才幾歲就被欺負，看我家書清沒了爹娘，就我一個快死的老太婆，就可勁的造啊，這裡要是真容不下我和我孫女，明兒我就帶著妮兒去跳河，還省了隊裡的糧食了！”
“奶！嗚嗚嗚，不要啊奶……”
老太太看著瘦弱，但是中氣十足的很，愣是不帶臟話的咆哮了一個小時都不止才稍歇，拿起桌子上的搪瓷缸，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杯。
王書清一開始還有點楞，回過神立馬加入這場雙簧，奶奶罵，孫女嚎叫的哭，那聲音才剛停歇，周遭的人還來不及暢出口氣，尖叫的哭聲伴隨著老人的怒罵，哀嚎又來起了二重奏。
吵鬨響徹整個第六生產大隊。
終於，天邊漸漸泛紅的時候，老太太稍微歇了歇，從牆角縫裡掏出兩個雞蛋，猶豫了一會又放進去一個，燒了一壺滾燙的熱水，再從牆麵的石頭縫裡掏出一小油壺的香油，把雞蛋打到碗裡開水一滾，一碗雞蛋絮就被燙好，老太太跟撒金豆子似得滴了兩滴油：“趕緊喝了，喝了咱倆睡覺。”
王書清望著一碗雞蛋絮，癟癟嘴，她有些咽不下去。
“傻愣著乾什麼，再不喝！一會等老三家來人了，你想喝都喝不著！趕緊的！”老太太邊說著話，邊揮手打了下她的後腦勺，那模樣像是恨得牙癢癢。
王書清知道老三是誰，在她簡短的記憶裡有這麼個人，因為老太太要養著她，早早的自己宣布要跟老太太斷絕母子關係，並且每次那個三嬸在村裡見到她都是一口一個：這個賠錢貨怎麼還沒死，克爹克媽的，那死老太婆倒是不怕被克死！
她想到這裡，咕嚕咕嚕的大口灌著雞蛋絮，等剩下一半的時候，她放到了老太太的手心裡：“奶，我吃飽了，你快點喝，咱們一宿沒睡覺，我都困死了。”
他們叫嚷了一宿，這會子他們是該休息了。
老太太的手頓了頓，看著王書清朝著床邊走的小背影，滑稽的腦袋上還纏著白紗布，停了會才繼續念叨：“半點用都沒有，一碗雞蛋絮都喝不完，怪不得出門被人家揍了一頓。”數落了一頓，接著一口把剩下的雞蛋絮喝了，再順手到外麵用清水洗乾淨放到桌子上，還不忘記把門栓給栓上，才回到屋子裡準備睡覺。
王書清是真的困了，腦袋本來就一直嗡嗡的疼，又和老太太戲精了一晚上，早就困的雲深不知處，沾著枕頭就沉沉的陷入睡夢中。
隱約的感覺到身邊有人躺下，給她蓋上被子，她縮了縮身子，換個姿勢繼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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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嘟囔了聲，拿被子捂住耳朵，真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