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唯對自己三歲之前的記憶並不清楚,簡直一片模糊。
此刻卻清晰起來。
三歲的那場綁架。
桑睦在生意場得罪的人不少，逼人破產，妻離子散。
那人很慘了桑睦。
做夢都想讓桑睦也嘗嘗妻離子散的痛苦。
於是在桑唯三歲生日這天。
綁了桑唯。
雖然說要桑睦出錢贖人,但壓根沒想真的放過她。
目的就是讓桑睦體會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桑唯那天剛三歲。
醒過來的時候眼睛還嘴巴都被蒙著。
——這是怕小孩吵鬨。
她不能說話。
看不見事物，卻也乖乖的坐在原地,沒有掙紮,不哭不鬨,乖的讓綁匪都以為自己藥劑下多了,人還沒醒過來。
桑唯絲毫沒有危機意識。
孤光就在她的身體裡麵，嫌棄的嘖了聲，“傻子。”
桑唯不開心,“我不傻。”
孤光：“你爸媽根本不會救你。”
桑唯在心裡老氣橫秋的歎氣：“我才三歲就幻聽了。”
孤光：“……”
“我是你的精神體！”
桑唯：“你是什麼樣子？”
孤光：“你想讓我成為什麼樣,我就會成為什麼樣。”
桑唯勉強理解了字麵意思，哇了聲，“那你可以帶我出去嗎？時間長了，爸爸媽媽會擔心我的。”
孤光又重新重複這句話。
“你爸媽不會來救你。”
桑唯：“你好煩，就和青蛙一樣煩，總是呱呱亂叫。”
孤□□死了。
“我不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
公平起見,桑唯也不理它了。
桑家掉包孩子,帶回去的時候，存了討好的心思，為了培養親情,可以說是手把手帶出來的。
又因為桑唯實在討喜。
桑家夫妻完全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甚至比親生女兒還要寵愛。
這種發自內心的寵愛。
桑唯根本不相信孤光的說法,爸爸媽媽還說她是最可愛的小寶貝，說最喜歡她了，還說今天要辦一個超級豪華的宴會讓她玩呢。
怎麼可能不會來接她？
綁匪就坐在旁邊看這個小姑娘。
同對智腦那邊的桑睦講話,“八千萬，把錢送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你女兒。”
綁匪罵罵咧咧。
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
他切斷電話後，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鐵桶。
嘭的一聲。
震的人心都顫了下。
綁匪氣的破口大罵，“……什麼玩意！女兒被綁了竟然還討價還價？堂堂一個總裁，還拿不出八千萬？！”
孤光忍不住開口。
“八千萬也不多，就算桑睦最近手中項目吃緊，問你爺爺借來點湊湊也能拿到八千萬。”
桑唯默而不語。
綁匪又接了個通訊。
“彆給我談這些亂七八糟的條件，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找警察幫忙。”
他貼著牆望了望外麵。
“我告訴你，拿不出八千萬就自廢一隻手，隻要你做的到，我就把女兒還給你。”
“或者我廢你女兒一隻手，你自己選吧。”
桑睦遲疑了會兒。
發揮商人談判的本能，不斷壓價，“最多三千萬。”
綁匪都氣笑了。
他拎起這小姑娘，摘了眼罩和嘴巴的膠布，“來，和你爸打個招呼。”
桑睦緊張擔心是真的，他安撫桑唯，“唯唯彆害怕，爸爸很快就會把你帶出來的。”
桑唯抿著唇。
葡萄般的大眼睛透著茫然，最後還是乖巧說了好。
綁匪盯著桑唯看了會兒笑了，“八千萬一分不能少，不然我現在就把你女兒手剁下來。”
桑唯捂住自己的手。
“不能剁，會疼。”
綁匪，“那就求求你爸，讓你爸趕緊把錢準備好。”
桑唯看向桑睦，貓似的眼眸純粹又藏著被綁架的不安與驚慌。
她看到桑睦遲疑了。
孤光：“你看你爸爸，沒有第一時間安慰你，也沒有給你承諾，你媽隻知道哭，他們寧願讓你斷一隻手，也不會救你。”
綁匪切斷了通訊。
孤光的精神力很強大。
它讓桑唯在腦海中看桑睦和錢女士的談話。
“斷手不是什麼大事，唯唯以後還能用機械手臂，她之前就覺得機械手很酷。”
桑睦按住自己的手，皺起眉頭像在自我安撫。
錢女士也附和。
“是啊。”
“八千萬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老爺子最近還在考察我們，要是輸給你大哥，我們這輩子都隻能靠分紅活了。”
孤光呸了聲。
罵了句真虛偽，“我就和你說，你爸媽根本不會救你……”
它話沒說完。
就見桑唯坐在那裡，無聲掉著眼淚。
小家夥眼眶紅紅的，淚水吧嗒吧嗒沿著雪白的小臉滑落，滿眼都是爸爸媽媽根本不愛她的難過。
孤光慌了，“你爸媽不救你，我會救你的。”
小家夥隻是哭。
哭的好像今年夏天自己想吃的冰淇淋一口也吃不到了。
綁匪煩躁，嗬斥，“彆哭了！”
小家夥抽抽搭搭的吸了吸鼻子。
鼻尖微紅，惹人憐愛。
綁匪想到了自己孩子。
比桑唯大了兩歲，前幾天還纏著他買最新款的機甲玩具。
他心腸又冷硬下來。
“要怪就怪桑睦是你爸。”
孤光冷笑：“怪桑睦是她爸？怎麼不怪你膽子太小，隻敢把屠刀揮向弱者？”
“你怎麼不去找桑睦報仇？”
“你怎麼不綁了桑睦殺了桑睦？”
綁匪一驚，“誰？誰在說話？”
小家夥綻放出白光。
像是要爆炸了般。
孤光本來可以殺掉綁匪，但白光愈演愈烈，它終於意識到了不對。
這是精神力暴動。
急忙嗬斥。
“停下來！唯唯！桑唯停下來！”
這麼強大的精神力，根本不是一個小孩子能承受得了的。
孤光不停在旁邊安撫。
“彆害怕，我會保護你，唯唯，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比你任何人都愛你！”
它焦急吼道。
伸手要抓桑唯，可卻撲了個空，明明握到了桑唯，明明握到了小家夥的手臂。
但桑唯好像徹底從它手中溜走。
孤光心想。
它抓到的好像隻是個手辦。
白光散去。
孤光：“唯唯？”
小家夥依舊是這個小家夥。
但真正的靈魂卻溜走了。
她不喜歡這個世界，所以離開了嗎？
孤光難過的想。
她不喜歡我嗎？一點也不留戀我嗎？
白光散去。
孤光守著空殼娃娃，冷冷看向徹底呆滯的綁匪。
再之後。
就是綁匪將人安然無恙的送回。
他自首入獄，
在牢裡麵的生活很不好，會時不時夢到自己破產妻離子散，精神折磨與日俱增，基因病隨之而來。
而桑家還想要像之前那樣對待桑唯。
寵愛無度。
可桑唯看他們的眼睛卻冷了下來，
桑家也在桑睦接手後開始走下坡路。
桑睦和錢女士背後議論過，
“這是因為沒有救她，記仇了，”
錢女士歎了口氣，
這本來就不是自己女兒，如今來個情緒價值都沒法回饋，卻還得供著，心中自然說不出的憋屈。
“到底不是親生的，養不熟的白眼狼。”
桑睦也歎氣。
“算了，先養著吧，遲早能用得上。”
頓了頓他又說。
“要不請人催眠她？忘了綁架那件事。”
這個建議因為桑唯年齡太小而被否定。
聽到桑家夫妻對話。
孤光想教訓他們，卻有心無力。
僅僅是維持桑唯日常生活，就已經耗費了它極大的精神力。
隻能有心無力。
在桑唯十七歲那年.
孤光忽然感受到了桑唯對存在，感受到桑唯即將回來。
它和桑家夫妻說。
“帶我去H30星。”
它主動留在這顆犯罪之星，等待著桑唯對回來。
孤光不知道小姑娘會喜歡什麼。
但按照它的了解，漂亮衣服首包包化妝品之類的總歸是不會出錯。
於是它帶了整整一大個行李箱。
可惜桑唯回來後從來沒有用過。
孤光理解。
她長大了，長的很漂亮。
但在犯罪之星很危險。
低調是最好的。
孤光就這麼重新陪伴著桑唯，是休息，也是給自己充電。
等著桑唯覺醒精神力，凝成精神體，然後出去見她。
此時。
它終於實現了這個願望。
孤光包裹著桑唯。
抱著自己的主人，舒服喟歎，仿佛在耳邊炸開。
桑唯自記憶中回神。
神色古怪，“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孤光：“我沒有性彆。”
一般根據主人的性彆而默認形成的精神體就是這個性彆。
但孤光。
它是一台機甲，怎麼能給機甲定義性彆呢？
桑唯就是這樣想的。
機甲沒有性彆。
她鬆了口氣，“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我的身體。
從吃飯到睡覺到洗澡換衣服等等小事。
桑唯接受這些記憶。
簡直都要羞恥爆了，好在孤光隻是一個沒有性彆的機甲。
孤光抱著桑唯，像是邀功：“我照顧的很好。”
桑唯適當給予鼓勵。
“非常棒，多虧了你，不然我的身體早就衰敗了。”
孤光開心。
它擁抱的緊了些，感受著這具它早就極為熟悉的身體，因為有了靈魂，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你還會離開嗎？”它不安的問。
桑唯：“不知道。”
應該不會來吧。
畢竟這就是她的世界。
孤光：“下次離開，可以帶著我嗎？我現在很強大，可以保護你。”
桑唯：“好啊。”
這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當然要帶著了。
係統一直以為不管外界如何爭寵，自己都是最特殊的那個，此時竟然有了第二個玩意兒寄生在未成年的身上。
它忍不住開口：【你忘了衛華講過什麼了嗎？】
精神體一旦形成獨立人格就會殺死主人。
這種時刻。
精神體不再是並肩作戰的夥伴，而是虎視眈眈，隨時會殺掉主人的寄生蟲。
孤光笑了聲。
它和係統一樣是機械音，卻好像比係統更有磁性，仿佛充滿了電流，讓人一聽耳朵就酥酥麻麻。
係統暗戳戳抹黑孤光：這機甲該不會是漏電吧？
孤光：“這就是在唯唯身體裡麵，自稱係統都寄生蟲嗎？”
係統怒了：【你說誰是寄生蟲？你才是寄生蟲？唯唯，殺了它，不然它遲早會吃掉你。】
桑唯：大家可以和平相處嗎？你們都是我很重要的夥伴。
孤光和係統沉默。
因為未成年，不情不願的簽訂了休戰協議。
孤光趁機表忠心：“我絕不會吞噬你，我隻為保護你而生。”
桑唯相信自己的精神體。
即便它又自己的人格，但作為自己的精神體，桑唯還是能夠感受到精神體的情感。
以及，忠誠。
不需要忠誠度，桑唯就能夠感受到。
精神體與主人是一體的。
桑唯美滋滋的想。
不愧是我，連精神體都這麼特殊。
……
二十分鐘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靳言戈來叫了桑唯一次。
後者正和精神體在訓練室玩著呢，得知荀諶機甲作戰，且已經結束，就沒了興趣。
見不到小狐狸下去也沒什麼好玩的。
桑唯繼續和機甲訓練劍術。
怎麼驚豔怎麼來。
得美美的登場。
不過未成年也沒有本末倒置，劍招銳不可當，期間反複切換成其他武器，例如槍支，長刀……甚至電鋸。
係統看到眼疼。
它閉了閉眼。
真是好優雅的打架方式。
係統在互聯網搜索。
[小孩多久玩膩一件玩具？]
互聯網都沒辦法給出一個準確回答。
它怒而關了互聯網。
可惡。
這個孤光是個對手。
……
荀諶卸掉機甲，登上飛船，隻見到了靳言戈，眸色微暗，轉瞬恢複正常。
和靳言戈談起這裡的情況。
“……這裡有一個製藥廠，其中有一項在研究克隆。”
靳言戈：“克隆什麼？”
這個詞語最近出現的頻率很高。
如果說良啟進行星獸克隆，他們竟然一點也不驚訝。
仔細想想。
荒謬之中竟然有點合理。
這個組織裡麵的人都是瘋子。
這個組織存在的時間很長。
發明出來的藥物也千奇百怪。
但這個組織是帝國的寄生蟲，是水蛭，吸食帝國血液而活。
如果他們放出大批星獸，目的是為了什麼呢？
讓星獸造成混亂好趁機發國難財嗎？
像是猜到了靳言戈的想法。
荀諶說：“破解出來的數據中，沒有發現克隆星獸這個項目。”
靳言戈麵色沉著。
荀諶淡聲說：“不要緊張，也許隻是猜錯了，並非人為克隆，隻是我們無法分辨出星獸之間的差異。”
靳言戈：“每一個花紋都一樣，不同種類的體型，隻是等比例放大。”
荀諶，“我統計了每次星獸來時的傷亡人數。”
靳言戈驚訝：“傷亡人數也是固定的嗎？”
荀諶：“不是。”
他輕描淡寫的丟出重磅消息，“但帝國人數恒定。”
靳言戈瞳孔微顫。
“你的意思是說，星獸在控製帝國數量？”
荀諶：“隻是一個猜測。”
將軍掐了下眉心，世界觀像是有幾分崩潰，“如果猜測是真，我們現在就是螞蟻，頂端之上還有更高的食物鏈，在控製我們。”
這些星獸也不過是“ta”控製他們人口數量的一個工具。
又或者說，他們完全在彆人手中掌控，像一個遊戲世界？或者像一本書？
如果這樣。
人生的意義又在哪裡？
荀諶拍了拍好友肩膀，安慰說，“也許隻是一個覺得人口過多的瘋狂組織做滅絕人性的舉動。”
靳言戈：“人口數量的紅線在哪裡？”
荀諶：“不太確定。”
“初步推算，在超過六千億的時候，星獸就會出現。”
靳言戈抿了抿唇。
沒有再言語。
回首都星的路上，兩人格外的沉寂，毫無大獲全勝的喜悅，甚至都沒有慶祝。
搞的整個飛船的士兵都有點低靡，好像打了敗仗一樣，想慶祝但又不敢，隻能互相交流一下眼神，表示彼此的疑惑。
桑唯拉著精神體從訓練室出來就感受到這個低沉氛圍，大驚失色，“怎麼了？是荀諶死了嗎？”
係統：【……】
孤光：“……”
未成年摸到了控製室，見到兩個坐的筆直，仿佛雕塑般的高大身影。
桑唯：“他們倆可以去參加模特秀。”
孤光：“我也可以。”
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