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幾張再普通不過的宣紙,上麵的寫的是五歲孩童都會背誦的《千字文》和《三字經》,且字跡歪七扭八,拙劣不堪,一看就是剛習字的孩子寫的。
就這樣的幾張廢紙卻能在書房占據如此明顯的位置,可見這孩子淮王的心中有多重要。
薑賀今眉目輕動,想再走近看清楚些,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他轉頭去看,隻見一個比他大上兩三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碰撞一瞬,薑賀今急忙收回視線,恭敬行禮,“參見淮王殿下。”
沈讓不著痕跡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將人叫起,“薑大公子不必多禮。”
薑賀今聽到他的稱呼,微愣了愣,隨即道:“本以為在下隻是一個無名小卒,沒想到殿下竟然認得我。”
沈讓笑了笑,坐到書桌後,“大公子乃景安侯府嫡長子,前程似錦,而景安侯府又是皇親貴戚,算起來你我也有表親。”
薑賀今苦笑一聲,“哪裡敢同殿下攀親,您是天潢貴胄,我不過是二房的一個庶子,被過繼到了伯父膝下而已,哪裡來的前程?”
“薑公子不必過謙。”沈讓聽了他的刻意訴苦,故意沒去接茬。
書房裡一時陷入沉默,薑賀今知道沈讓定然能聽出自己的言外之意,卻故作不知,還姿態悠閒地翻著手邊的一本書,他咬了咬牙,站起身,上前兩步跪到書桌前,叩首道:“賀今雖不才,但願為殿下獻犬馬之勞。”
因為景安侯府是太後母族,因此他們始終都是站在太子這一邊,支持建昭帝的。
可如今誰還瞧不出來太子式微。
薑賀今是過繼到景安侯膝下的兒子,原本在侯府中還有些地位,可自從去年,景安侯夫人有孕生下嫡子後,他在府中可謂寸步難行。
這些年來,他對那夫妻倆的刻意討好、曲意逢迎,全都白費了,這讓他如何甘心。
他要為自己找個好主子,穩固地位,沈讓,就是他的目標。
沈讓看著薑賀今跪在自己麵前,毫不意外,甚至神色淡淡。
半晌,他輕笑一聲,語氣裡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薑公子這是做什麼?本王可當不起你這般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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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逐漸炎熱起來,薑毓寧有些苦夏,每日吃不進去太多東西,午睡也沒睡多久。
竹葉看她睡了一腦門的汗,拿熱毛巾給她擦了擦臉,換了一身衣裳。
竹苓端了一小碗雪梨杏仁奶凍,和一碟用冷水冰過的葡萄,冰涼甜爽,讓薑毓寧解解暑氣。
屋裡開了窗,薑毓寧坐到窗邊的美人榻上,捧著奶凍小口小口的吃,偶有微風拂過,撩開她額前的碎發。
半晌,她忽然問:“哥哥還在書房嗎?”
竹葉點頭,“是。”
薑毓寧看著手邊還沒碰過的那碟冰葡萄,說:“姐姐,你把它裝起來,我給哥哥送去吧。”
在常青園,薑毓寧一向是出入自由的,沒有沈讓的特意吩咐,竹葉就不會攔她。
“好。”竹葉答應著,把葡萄裝到食盒裡,“奴婢陪您去。”
因為怕午後的日頭曬到薑毓寧,竹葉還特意撐了一把油紙傘,主仆二人順著抄手遊廊,拐出垂花門,正巧看見樊肅送人出來。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薑毓寧有些好奇地眯了眯眼睛,莫名覺得那人有些眼熟。
她想了想,問一旁的竹葉,“竹葉姐姐,那個人,你見過嗎?”
竹葉沒見過,卻知道他就是自家姑娘的親哥哥,可這話當然不能說,否認道:“奴婢不知。”
說話間,那人已拐出院門,隻剩一個遠遠的背影。
薑毓寧站在遠處,愣怔地盯了許久,直到那背影徹底消失,才回過神,接著要往沈讓的書房去。
結果一轉身,險些撞進沈讓的懷裡。
薑毓寧下意識後退半步,沈讓伸手去扶,結果扶了個空,他收回手,眸色微沉。
薑毓寧沒注意到他的不悅,仍舊如往常一樣,張開雙臂,想要人抱,“哥哥!”
沈讓卻沒伸手抱她,隻問:“剛才在看什麼?”
薑毓寧聽出他語氣不對,愣了愣,回答:“在看樊肅哥哥啊……他剛剛不是出去了嗎……”
小姑娘聲音軟綿綿的,帶著一點委屈。
若是平時,沈讓定然是舍不得用這般冷硬的語氣同她說話的,此時卻隻是冷哼一聲,“樊肅哥哥?”
“小姑娘,你的哥哥倒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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