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1 / 2)

靳塬從取景框裡看屈一。

他站在覆滿白雪的草地裡,彎腰用手抓雪的時候駝色大衣邊緣掉在地上卻渾然不知,一個勁兒將鬆散的雪粉揉成?一團,然後回頭。

“你偷拍我!”屈一把手裡的雪球砸出來,剛飛到半空就散成一片白茫茫。

靳塬按下?快門。

飛舞的雪花落在他蝶翼般輕顫著睫毛上,屈一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衝靳塬笑?,陽光從右邊打下?來,整個人都閃閃發亮。

“都說了你不許偷拍我!”屈一將手裡殘留的一些雪塊呼在靳塬臉上,抱走他的相機,查看裡麵的照片。

一張,兩張,三張……五十多張。

屈一舔了舔唇:“你拍我這?麼多照片乾嘛?!”

“你不是說你不要這?個相機,”靳塬把相機拿走,“那我的東西,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屈一跟在他後麵:“那你拍我不得經過我同意嗎,我有肖像權的。”

“你一個負債二十萬的人,有什麼肖像權。”靳塬轉過身,對著他又拍了一張,“趕緊還錢。”

屈一吸了吸鼻子,輕輕一哼:“又不是我不還,是深海TV提現太慢,都一天了還不給我錢。”

靳塬將相機掛在他脖子上:“後天和我一起走嗎?”

“我們過完元宵才開學呢。”屈一小心抱著相機,“你初六就要到基地嗎?”

靳塬將長椅上的雪拂去,拍了拍示意屈一坐下?:“嗯,得回去訓練,”他伸出手,五個手指都動了動,“我是一個刻苦努力的職業選手,知道吧。”

屈一看著腳下?,有沒被厚雪覆蓋完全的枯草冒出尖兒,孤零零的格外荒涼。

靳塬是典型的天賦型選手,各個方麵都是,寒假和他待在一塊兒的小半個月,雖然說每天都過得懶洋洋,但靳塬也會花些時間練習保持手感?,或者看看之前複盤視頻和賽事?數據。

屈一經常覺得,和靳塬相處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彎彎繞繞,不用刻意地去擔心他的情緒,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說得不對了靳塬就會光明正大地嫌棄,說得好了靳塬會特高興地誇他一頓。

“想什麼呢?”靳塬將手搭在他身後的椅

背上。

屈一將鞋尖撥了撥草尖兒,說:“我覺得你簡直俗得不像個有錢人。”

“怎麼和霸霸說話的呢。”靳塬手臂上抬,繞過他的脖子,壓著他,“看不出來你還仇富啊。”

屈一笑?了笑?,就著他的手靠在椅背上,太陽照在臉上暖洋洋的,他舒坦地歎了口氣:“你是不是知道我的事?情了?”

靳塬頓了頓,說:“我到問過胡姐。”他偏頭,見屈一沒介意,反而愜意地眯著眼睛,臉上的絨毛被冬陽一照,金亮金亮的,要是再舔舔爪子,就和慵懶的小貓沒什麼分彆了。

屈一抬了抬眉:“胡姐心軟,你去問她她肯定傷心,”他慢慢睜開了些眼,衝靳塬彎了彎嘴角,“其實沒什麼,如果他們當初不遺棄我,我現在,應該有一個酗酒家暴的父親,一個沒日沒夜爭吵卻不願意離婚的母親,還有一個需要照顧的弟弟,不見得是二十萬能擺平的事?,所以啊,”他拍拍靳塬的肩,“小塬不要覺得難過和吃虧。”

靳塬鬆開在他脖子上的手,縮回時略過他的耳垂捏了捏。

屈一揚著下?巴嘚瑟:“我開家長會可是有人去的,從來都不愁。”

有男人牽著小朋友從花園的石板路上經過,屈一看著他們背影笑了笑?,靳塬問他:“你小時候有沒有什麼很想要的東西?”

屈一轉了轉眼珠:“好像沒什麼想要的,醫院的叔叔阿姨們經常給我買衣服買文具……”

頭頂一簇枝葉支撐不住積雪,輕而易舉地彎了腰,將一團白色送到空氣中。

啪嗒。

屈一抖了一下?,伸手將頭頂的雪拍下?來:“我靠,這?也能砸中我……”他垂下?頭甩了甩,“我想起來了,小時候下?雨天,我就特彆羨慕有人來送傘,重點不是有沒有傘,重點是那種從教室裡出去的驕傲的感?覺,你明白吧。”

靳塬將他後腦勺上的雪塊拿下來:“明白。”

屈一抓好頭發,看他的表情:“我覺得你不明白我的心理,因為你一看就是出門拿傘的那種人。”

靳塬表情微妙地笑了笑?,歪過頭:“說實在的,我沒被送過傘,因為每天放學都有人來……”

“不聊了,我上樓。”屈一利落地起身。

靳塬追在他後麵:“不是你非要說的嗎,我隻是陳述事實。”

“總有一天我要拿個黑膠布把你嘴巴封起來……”屈一跑進住院部。

靳塬伸手拉住他的帽子,將人拽回來,在他耳邊小聲說:“沒看出來你還挺會玩兒,搞這?麼刺激。”

“???”屈一滿臉不可思議和不可描述。

*

林鬱敲了敲門:“我能進來嗎?”

聞桓成?關掉手機:“媽。”

林鬱給他桌上放了碗紅棗枸杞桂圓湯,然後坐下?:“你是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今年過年總覺得有些悶悶不樂的。”

“沒有。”聞桓成?捏著勺子攪了攪,“彆多想。”

林鬱長相溫柔,披著披肩坐在房間裡就更顯婉約,她輕輕開口:“兒子,一一有沒有說今年什麼時候來家裡玩?”

每年開學前,屈一都會來一次,算是拜年,也算是特地來看林鬱。

勺子碰在碗壁上,叮的一聲清脆,聞桓成?低頭喝湯:“不知道。”

“前幾天爸爸帶回來的那幅畫你看了沒?”林鬱閒聊般問起。

聞桓成?抿了抿唇邊的甜味:“奧地利的那副?”

“嗯,”林鬱的目光依然是柔和的,“那幅畫,正著看是雪山,倒著看是冰川,很美妙的是,我們站在臨界點上,無論哪一邊,都是風景。”

聞桓成?和林鬱對視,深深望向她眼裡。

“人的感?情也是這樣,”林鬱淺淺彎著嘴角,“往左走可能是**,往右走也許是愛護,但無論哪一邊都是美好。”

聞桓成?瞳孔猛地放大,手裡的勺子砸進碗裡,發出水波的悶聲。

林鬱將披肩攏了攏,語氣是十足十的穩重:“一一雖然在感情的事?情上比較遲鈍,但他對你和對哥哥沒有什麼區彆,”她望向聞桓成?,“而你自己,究竟是走在哪一邊,究竟是哪種感?情,想清楚過嗎?”

聞桓成?懊惱地閉上眼,林鬱在他頭側揉了揉:“兒子,我並不介意你喜歡什麼樣性彆,什麼樣性格的人,但看到你這?麼難過,我也想你可以少走一些彎路。”

“我……我知道。”聞桓成?沉默在原地。

林鬱按了按他的肩,起身出門,聞桓成?盯著碗裡的的一團紅色出

神。

那天屈一的話摧毀了他製造的伊甸園,赤.裸裸地告訴他,那些他自以為好的,應該的,都不過是樂園裡的毒蘋果,於人於己都無益。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

但今天林鬱的話,卻如一柄利刃,直入心臟。

天平的兩邊,他究竟走的是哪一邊?

他很想讓屈一擺脫那些過去,他覺得屈一應該是和他一樣的人,隻要糾正所有錯誤的軌跡和選擇,屈一就會得到他該得到的一切。

但這?樣的感?情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出錯了,或許他並不愛屈一,不過是善意的憐憫和藝術家與生俱來的塑造感?讓他變得敏感和偏執。

他將桌上的碗放遠,輕輕地趴了下?去,半晌,手機在手邊不斷震動,他看了眼電話號,手指在掛斷鍵猶豫了片刻,切換到接聽:“行了,我陪你出去玩還不行嗎。”

*

屈一在走廊上晃晃悠悠,靳塬從後麵拍了拍他的腦袋:“都說了出去散會兒步。”

“還有十分鐘就到開直播的時間,我上哪兒散步,”他打開門,順便踢了靳塬一腳,“都怪你,非要點那麼多東西,自己又不吃。”

靳塬坐在椅子上:“你請客,我不得多點些嗎?而且,跟你住了小半個月,我腹肌都消失了兩塊,你得負責。”

“這?也要我負責?!”屈一把他連帶著椅子推遠,“那我胖了七八斤你負責嗎?!”

靳塬拽著他轉了一圈:“好像是胖了點,不知道長沒長個兒,明天去樓下?量量?”

“我不要,我一上稱,她們就都笑我。”屈一坐在電腦前,用力做了兩個深呼吸,最後重新站起來,嚴肅道,“完了,我真的吃撐了。”

“好了好了,我給你揉揉還不行嗎。”靳塬抬手放在他肚子上,“還挺軟的。”

屈一拎起靳塬的爪子,眼睛鼓鼓地瞪著他,耳根不自然泛紅。

靳塬兩隻手都舉起,和耳朵齊平:“我是誇你,真的。”他把自己的電競椅挪到一邊,“到點了,小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