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便走來一身著朝服,儀容甚偉,猶裘耀目的中年人。
堂內眾人屈身行禮,就連五歲有餘的阿滿都站起身恭敬的喚了一聲祖父,顧文君便已知此人便是現今淮信侯江增慶。
淮信侯麵容冷峭,一雙眼宛如鷹鉤直射人心。
眼看顧欣芷麵露焦急便要上前維護,顧文君忙一個眼神令其止住,她回首時恰撞入淮信侯眼底。
“侯爺不知?”顧文君眸光淺淡,毫不避諱的直視著緩步走進來的淮信侯,兩人目光相對,一時間竟是令場內的他人屏氣凝息起來。
良久卻是淮信侯錯開一步,擺出一個請的手勢。“書房以備好茶湯,世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刻意,疏離,卻又試探性的以退為進。
顧文君唇角掀起,笑的未儘眼底。
“請。”她回禮道。
這世上總會有人假借真心去做各色的事。
好的,壞的。
不同,卻終有一個目的。
隻是在抬腳離開前,袖角忽然被細微又細小的力量抓住。
略微顫抖卻又執拗的力道。
顧文君看了過去。
意外的是拉住她的人竟然是在她眼裡有點膽小的阿滿。
阿滿的眼中還殘留著因為剛才顧文君同淮信侯暗自較量時的不安。
小孩子的心思總是意外的敏感。
敏感的讓人心都微妙的不是滋味。
她瞥了一眼同樣麵有憂慮卻又克製的知道不宜過多說話的顧欣芷。
顧欣芷在擔心她,卻又因剛才她的示意而止住了口。
聰慧的女人總是會令人心疼。
顧文君彎起了眼。
愉快的弧度。
她安撫的向著顧欣芷點了點頭讓其放心不會有事,而後便微彎下腰摸了摸小阿滿的發旋。
“下次來,舅舅帶阿滿出門踏青好不好?”顧文君輕聲道。
這句安慰無疑於是對下一次見麵的承諾。
她看著眼前的小家夥眼睛亮晶晶的閃爍著光芒,暖的心底都變的一塌糊塗。
與鎮南王書房內有著行軍布陣的沙盤不同,淮信侯的則是堆滿了書。
一排排書架,看著顧文君都覺得頭疼。
心裡忍不住吐槽眼前這位或許是被爵位而耽擱的學士,哪知對方直接推開
了書房的後門。
門外,彆有洞天。
亭台樓閣,假山水榭。
隻架在湖中心的亭台精妙的細致無雙。
看著便知是雅致的地方。
也是不會被他人容易偷聽到的好去處。
行進,落座,早有侍者準備好香茗等烹飪的食材和器物。
淮信侯做了個請的手勢。
相比於在堂內見到時這位侯府主人麵色冷硬的近乎有些老學究的刻板和嚴肅,烹茶的淮信侯麵龐要柔和了不少,咕咚的沸水中熱氣滾滾,對方信手捏來,洗茶,煮茶,出湯,蓄水,從容閒適的動作,而後便是一陣的茶香撲鼻。
“請。”淮信侯為顧文君倒了杯茶。
哪怕對茶不甚了解,隻覺得牛飲更適合自己的顧文君都不免在茶中喝出了淡淡的茶香。
舒服的味道。
當然兩人來次,並不是隻為品茶。
顧文君不急的說出口,正如眼前的淮信侯也沒有先說的打算。
亭外陽光正足,顧文君端坐在亭中,喝了第三杯茶。
淮信侯便在這時開了口。
“世子此番來京,怕不止為京中一敘。”一針見血的挑明,煮茶的侯府主人似乎壓根就不想循循漸進。
“侯爺既然知曉又何須再問?”顧文君算不上客氣的回複,卻又不答反問。
“既是如此,世子也該知道侯府本不該牽連其中。”淮信侯眉目淺淡,他看向顧文君,雖以步入中年,但相貌儒雅,不難看出其年輕時的清雅風姿。
顧文君眸光微閃。
她總算是琢磨過味兒來。
和著原來不是淮信侯有失聖心,而是有意避開dang派之爭,明哲保身。
這麼看來,皇子間的爭奪已然拉開帷幕。
朝堂之上派係盤根錯節,五皇子,三皇子以及太子之間三足鼎立。
老皇帝久不理朝政,一心問道,追求永生。
保皇黨想要中立,卻連皇帝都難見一麵,終是癡心妄想。
他們甚至都等不到新皇即位,便會在沒有皇帝的保護下被各dang派蠶食鯨吞。
淮信侯自斷羽翼,也不過是明哲保身。
隻是對方想‘保’,彆人卻偏要將他拉入混潭,泥足深陷。
顧文君放下手中精美的茶盞。
她知道自己被淮信侯誤會,就算她心知肚明和長公主的關係連點頭之
交的算不上,但在外人眼中卻顯然不是。
畢竟一路從西涼護送過來,又有之後鎮南王的請封以及老皇帝的準奏。
一切種種,換做是她自己若是以外人角度來看,都會懷疑鎮南王世子和赫連幼清或許達成同盟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