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府側院。
景良途如今回到了原主本來的家裡,明明物質生活水平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是現在的他反倒有點不習慣了。
那一天相認,淩佑身為一個沙場上殺伐決斷,有淚絕不輕彈的男人,居然緊緊地抱住他,好像要將一生的眼淚的流完,口中不停地喚他名字,一遍遍確認著眼前之人並非黃粱一夢。
離開青樓前,他目光深深地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他同蕭杞見時匆匆,離彆也匆匆。
不知道將來的物是人非配不配的上他們初見時的緣分。
回到淩府時,瞧見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淩長修的眼中並未有半分疼惜。
他分明知道淩霜竹可能已經失足墜崖,粉身碎骨,但是從他現在的表情來看,想來時也是不在乎的。
不過,大概也是礙於淩佑的麵子,淩長修最終還是允許淩霜竹像以前一樣住在側院。
景良途麵色無悲無喜的拜了爹,謝了恩,父子之間生分到了這種地步,也是沒誰了。
瞥見淩霜竹眼中的失落,淩佑的心隱隱作痛。
不得不說,淩佑作為一個糙漢子,想對一個人好都格外笨拙。
今日一早,景良途剛從睡夢中醒來,目光朦朧,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就看見一個生的人高馬大的大哥往他手中扔了一袋銀子。
以為自己還在暗香齋的景良途一臉懵逼,還錯覺這是哪位大手筆的客人給的嫖.資。
然後他就聽到了他堂兄正直的不能再正直的聲音:“拿好,限你今天一天之內花完它們。”
景良途:“......”
這位堂兄真是對人好都表現的這麼彆扭,一看就是缺少經驗。
景良途顛了顛手中的錢袋,分量不小,按照以前淩霜竹的消費水平來看,估計得花個幾月。
這也....太大手筆了。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堂兄,我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東西,也不缺衣食,這些錢您還是拿回去吧。”
給出去的錢被拒絕了,淩佑愣了愣,不太明白接下來該給出什麼樣的對策。
不過,淩霜竹一直都是這樣,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來不拿,府裡添置什麼東西他也從來不去爭,從來都是去拿彆人挑揀剩下的東西。
可就算是穿著最下品的衣料,他依然是府裡最漂亮的孩子,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目光。
哪怕是淩佑在外征戰的時候,也時常牽掛著。
有一會,軍營中有一名士兵深夜想家,於是拿起紙筆給家中的妻兒寫信。
淩佑發現了。
他檢查了一下信中的內容,反複確認並非是給敵軍輸送情報後才將信還給了他,麵色嚴峻。
那士兵還以為將軍是生氣了,站在原地抖如篩糠,生怕他下一句命令就是將自己帶下去受刑。
沒想到,淩將軍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我也有一個同你兒子差不多大的堂弟,生的很漂亮,天底下無人能出其右。”
那士兵懵了。
那一瞬間,他的心中有一種詭異的猜測——
淩將軍莫不是...在炫耀?
大概也就是在那之後,軍營裡都在傳莫非淩將軍就是那傳說中的寵弟狂魔。
眼下給錢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拒絕,又覺得淩霜竹如此說辭隻是跟他客氣,不敢收罷了。
他隻能瞥過臉去,拿出將軍的架勢來:“拿著,這是命令。”
景良途:“......”
見過給人錢的,倒沒見過逼著人收錢的。
不過,他喜歡這樣的堂兄,很喜歡。
淩佑垂眸看著淩霜竹默不作聲地收下了錢,可
明明如了他的意,但是他的心裡又糾結起來。
剛才自己的語氣是不是太凶了?會不會嚇著他?
不久前霜竹才遭遇了那樣的事情,若是回府後還要看著凶巴巴的自己,心裡會不會覺得委屈?
這麼想著,他的語氣又儘量軟了下來:“你好好休息,如果錢不夠的話,儘管同我要。”
景良途眨巴眨巴眼睛。
據說,淩佑常年帶兵打仗,戰功磊磊,得了不少賞賜,但是又沒什麼物欲,也沒什麼用得著錢的地方,更無妻兒,這錢沒有地方花,隻能堆著。
換句話說,高富帥堂哥。
此人非常值得深交!
他的好意,景良途沒有辜負,而是好好地將錢收了起來,目光清澈地看著淩佑,笑得真心實意:“謝謝堂哥。”
見他如此,淩佑的臉上也出現了常年不見的笑意。
淩佑身邊的人都知道,自從淩公子回來之後,淩佑笑得次數比過去加起來的還要多。
失而複得,於他而言便是上天的垂憐。
這次,他一定會好好保護他,再不讓他遭那樣的委屈。
隻是目下還有一事十分重要。
便是淩霜竹為何會淪落青樓一事。
雖然景良途努力將自己受到的損失降到了最低,但是他沒有辦法代替淩霜竹去原諒他生母所做的一切。
在原劇情線中,在青樓裡受儘淩.辱,心如死灰的淩霜竹在回府之後,也是眼神黑洞洞地指著他的生母姝雲,一字一句道:“是她不顧母子情分,將我買入了青樓,受儘侮辱。”
正如原劇情線一般,景良途在回府後也將這件事情告訴了淩佑。
在那之後,淩佑當即怒發衝冠,拔了劍就去山腳下找隱居在此的姝雲。
姝雲原本想等淩佑替她洗清私通的罪名,沒想到卻等來了他的提劍審問。
姝雲到底懂些算計。
她威脅道:“我勸你最好瞞著這件事,要是讓旁人知道淩霜竹曾經淪落青樓被千人騎萬人辱,你好好想想他的名聲會怎麼樣!”
淩佑果然愣住了。
姝雲笑了:“人言可畏,你不想讓他死在唾沫星子下,毀了他的將來,你就放我一條生路!”
淩佑的臉色憋至鐵青,手臂上青筋泛起,卻也無可奈何。
淩霜竹本就備受苛待,倘若讓淩長修知道他曾經待在青樓,成為彆人賞玩的對象,勢必會對他更加冷眼相待。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咬牙道:“滾!”
姝雲立刻連滾帶爬的逃走。
她跑遠後,淩佑的眉眼慢慢變得鋒利。
他的屬下跪在他的麵前,低垂眉眼,聽候差遣。
“必要的時候,殺了她。”
“屬下領命。”
淩佑還是第一次對有親緣關係的人下這樣的狠心。
但她怎麼敢這樣對淩霜竹。
她怎麼敢?
他將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告訴淩霜竹後,他原本以為他會有什麼痛苦的反應。
沒想到,躺在床上的他麵色卻很平淡。
他眼睫輕垂,目光淡然道:“早有所料。”
淩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
隻是他不知道眼前人的“早有所料”是真的早有所料。
畢竟景良途是手握劇本的人!
所以景良途也知道,姝雲在逃走的路上遇到了山上的猛獸,人入虎口。
他也知道,淩佑會因為擔心生母身亡的事情會害他傷心,所以一直瞞著他。
畢竟他認為淩霜竹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是一個不慎踩死一直小蟲都會心懷愧疚的好孩子。
隻是不知道,在暗香齋
裡的日日夜夜,已經將原本的淩霜竹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