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怎麼都不說話了?”鵝掌楸很著急,因為這兩個人的惜字如金令他更覺得事情詭異。
“每人說話字數有限。”胡楊說,“猜的。”
所以你就突然變得這麼言簡意賅了是嗎……
“可是,咱們也不能總在這兒呆著啊,咱們還得去找籌幣呢!”鵝掌楸似乎不太擅長簡短發言,“再說,第二幕戲什麼時候開始啊?到時候咱們是不是需要分頭去幕布那裡去找幕布拉繩啊?也不知道那三個孩子還能不能聽見咱們說的話,你們要是聽見了就點點頭!”
不對,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他們點頭也看不見啊。
“他們明白,”青岫認為幾人都不傻,雖然楓葉沒有經驗,但如果麵對第二個類似舞台,他肯定也會第一時間去尋找拉繩的,“第二幕不可能雷同。”
“那先交代一下總沒有錯……”鵝掌楸終於可以不用再說話了。
“我說的字數多,可能會先被消音。”青岫說。
“嗯。”胡楊說,“我有心理準備。”
“……”青岫停了停,突然說,“八音盒的芯片細條數量越多,音色就越豐富。”
“芯片?那東西裡頭還有芯片?”胡楊這下子也不再惜字如金了。
“是一種彈簧片,那個八音盒裡的彈簧片條數很多,說明裡麵的音色極其豐富。”
“你是說,那個八音盒代表的濃縮小世界其實不僅僅是第一幕舞台的縮影,它同時也代表著我們要經曆的整個幻境世界?”
“對,包括那個舞台上聽到的各種混音,應該包含我們即將經曆的第二第三幕戲。”
“我聽力不敏感,其實什麼都聽不到。”胡楊坦然道,“三葉草說聽見了沙錘和響板聲,你呢?”
“聲音很多,似乎是有沙錘,還有一種節奏感很強的民樂演奏聲,像十幾米外的蚊子聲那麼細微,隻能辨彆出二胡,偶爾還夾雜鑼鼓鐃鈸之類的響聲。”
“十幾米外的蚊子聲,真有你的。”胡楊讚歎。
“這些聲音起初我聽見了,但辨彆不出。直到確定了滑輪聲來自哪裡,似乎觸類旁通聯想到了其他聲音的分類篩選方法,當然也許不對。”
“我信你。還有個問題,沙錘的裡麵裝的是沙子嗎?演奏出來的聲音就是沙沙響?”胡楊似乎沒接觸過沙錘這類樂器。
“對,沙沙響,類似沙子的聲音……”青岫也沒想到自己的聲音會結束到沙錘這裡。
四周一下子變得寂靜起來,青岫先看了看那幾片銅葉子,都還在。
胡楊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青岫的眼睛忍不住彎了彎,沒想到耳朵還在,還能聽到。
有時候作為一個無聲的聽眾,似乎也很有意思。
胡楊的聲音令黑暗裡的聽眾們覺得很安全:“這麼突然,就剩我一個了?
“也不確定你們能不能聽見我的話,那我就接著講了:如果沙錘的聲音和沙子有關,那我倒是找到一些聯係。我在那個舞台上接觸過一些沙粒。因為那是不應該有沙子的地方,所以可以被視為一種線索——在雲彩裡,就是天空那些假雲絮的裡麵,有幾粒沙子。到了紫色山峰之後,在路上也有沙子,那應該不是道具。”
青岫想起,自己剛到舞台上的時候,在那艘船的甲板上也曾摸到幾粒沙子,當時還以為是船停泊靠岸的時候貨物沾到了海灘上的沙子,但仔細想想,舞台背景裡根本就沒有沙灘,連海水都是用藍綢布做的,又何來真正的沙灘和沙子呢?
如果是這樣,那沙子在這個世界裡說不定真的有特殊意義。
胡楊停了停,似乎很不習慣這種沒有觀眾的演說,這又不同於自言自語,因為無法確定“觀眾”是不是能聽見自己。
“好吧,趁著我還能說,就再囉嗦兩句,到了第二幕世界,大家需要將精力分成兩部分,一個是要把戲演下去,畢竟劇情需要發展;另一部分更重要,我們需要找到舞台之外的那個關鍵點,我想這次不可能還是幕布拉繩,答案不會那麼簡單,這次說不定是電視的遙控開關,電影的放映機開關,諸如此類,大家到時候舉一反三吧。”
周圍又靜下來,也不知道是胡楊的話說完了,還是他正在長時間停頓。
青岫將掛在牆上的那些銅葉子又一一看了一遍,嘗試伸手觸碰一下自己的那片葉子,發現已經無法做到,便作罷了。
自己現在是怎樣的存在?遊魂那樣的?
“至於銀杏為什麼選了黑色果實,”胡楊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抱歉,我想到哪兒說到哪兒,我認為銀杏應該沒有故意要這麼做,他應該就是單純選錯了……”
周圍沒有聲音,就像一個脫口秀演員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演說著什麼。
有點尷尬。
“估計字數差不多了,我就說最關鍵的一句了。”胡楊清了清嗓子,似乎準備說很重要的事情。
青岫十二分認真地聽著。
然後,就聽見了胡楊抑揚頓挫的聲音:“一徑清森五月寒,輕舟已過萬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