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 / 2)

整整一個小時後。

祁知辰蹲在岸邊,望著不遠處直接席地而坐,從頭到腳散發著迷茫、虛妄、不知今夕是何年氣息的申光樂。

隨後他小心謹慎地發出了詢問:“你還好嗎?”

申光樂腦海裡某個遙遠的記憶點忽然被戳中。

他目光幽幽:“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健康嗎?有哪裡不舒服嗎?從頭到腳都正常嗎?生命體征還平穩嗎?各個器官都還存在嗎?”

祁知辰:“……”

這段話真的好耳熟。

他訕訕地輕咳兩聲:“沒想到那麼久之前的對話,你還記得啊。”

那還是他第一次變身成為人魚的事情。

發現自己的變化後,他想會不會是晚上聚餐被人下了奇怪的藥,就大清早打電話挨個問候了一下室友。

申光樂抱住腦袋:“所以你那個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祁知辰點頭:“那天變的是人魚。”

“人魚,”申光樂覺得自己腦子已經不怎麼運轉了,又幾乎機械地重複了一遍,“人魚。”

然後他想到了什麼:“那組織裡用的那些人魚淚珠——”

祁知辰接話:“我哭的。”

申光樂瞳孔猛然瞪大,目露心疼:“你哭的?”

祁知辰老老實實:“多虧了洋蔥的……幫助。”

申光樂:“……”

所以他之前感覺到從人魚淚珠裡傳來似有似無的洋蔥味居然不是幻覺!

“這——洋蔥——它,不是,”申光樂語言功能已經陷入了混亂,“那——算了不糾結這個,那咱們組織裡有哪種異族——”

“基本上你所知道的那些,偶爾才露一次麵的,”祁知辰有點不好意思,“都是我。”

都是我。

都是。

我。

申光樂差點眼前一黑。

仿佛死前走馬燈一樣,過往的記憶悉數浮現在腦海。

從最開始接觸到天使狀態下的祁知辰,再到第一次和特異局接觸時出馬的天眷,往後還有看不出身形的影妖,再往前——

申光樂覺得自己能夠維持冷靜真的是一個奇跡,他顫聲問:“我想問一下——”

祁知辰立馬:“請問。”

申光樂哽咽:“你和陸分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祁知辰:“……”

祁知辰小聲:“其實吧,就是呢,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意外,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申光樂:“說重點!”

祁知辰立刻:“陸分也是我。”

申光樂:“……”

申光樂當即捂住心口,一副即將心梗的模樣:“那為什麼特異局那個陸黎還拐彎抹角找我打聽什麼組織成員情感問題——等等,你和陸黎什麼關係?”

祁知辰:“……”

祁知辰沉默片刻,

謹慎回答:“如果論已經確定的事實而言,他是我高中同學。

申光樂嗬嗬一聲,引用過往對話:“所以他就是你四年多沒見、曾經在一起上過不到一年學、一直單方麵喜歡並且還想著強製愛的那個同學?”

祁知辰:“……”

他之前的顧慮果然沒有錯。

死去的回憶如同回旋鏢一樣精準地攻擊了他。

祁知辰默默捂臉,正要說話,卻聽到申光樂問道:“那你和他之間,真的強製愛了嗎?”

祁知辰望天:“當然沒有!”

申光樂開始為自家好兄弟的感情生涯擔憂:“那你們倆之間——他知道你這情況嗎?”

祁知辰虛弱:“今天之前不知道。”

申光樂深吸一口氣:“今天之後他知道了多少?”

祁知辰歎氣:“取決於我們倆再次見麵的時候我告訴他多少,不過可能他能調查出來一些吧……”

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明顯底氣不足。

申光樂靠近,認真問道:“你如果真的喜歡他——”

他說到一半,又擰了下眉:“如果他不是特異局的人就好了,那你打算和他後麵怎麼辦?”

祁知辰歎了口氣,當即擺爛:“最好不辦……我沒想好,我也不知道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後麵要是再和他見麵的話,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申光樂就沒有再追問。

感情這種東西,雖說都是當局者迷,但是旁觀者又如何能真切體會到當局者的感受。

所以申光樂立馬轉向了另外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辰子,你老實告訴我,咱們組織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織?”

祁知辰總結:“你我是元老,樂逸他們是成員。”

申光樂:“……沒了?”

祁知辰露出無辜臉:“沒了。”

申光樂再次捂住胸口:“所以我們組織並不是大組織的分部,總共其實就一一三四……總共就八個——不,加上新加入的廖塵,總共就九個人?”

祁知辰思索:“八個半吧,我覺得盛煙算半個。”

申光樂:“……”

申光樂一下子沉默了。

他這次沉默的格外久,頭微微地下,發絲垂到眼前,看不太清楚臉上的表情。

祁知辰的心隨著沉默時間的延長,一點一點地提了起來。

他從最開始隱瞞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

被隱瞞的人覺得不高興,這也是正常的,但是他不想因為這個失去一個好朋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魚蝦在湖底遊動,水麵上泛起漣漪,精靈屏息坐在岸邊,緊張地盯著不遠處的人類。

許久過後,申光樂終於緩緩地抬起頭來。

祁知辰心裡咯噔一下。

申光樂居然眼裡帶著淚花。

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這麼大嗎?

正當祁知辰心裡直打鼓的時候,申光樂

抹了把眼淚,語氣中充滿了……敬佩。

“原來是這樣,辰子,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謝你,”他吸了吸鼻子,“遇到這種情況,你居然沒有想著為自己做些什麼,而是憑借一己之力建立起了這樣一個組織,為廣大的返祖者提供幫助。”

祁知辰:“……啊?”

等等,這個發展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當初大學第一眼見麵,我就知道你是那種有廣闊胸懷的人,”申光樂眼中的淚花已經化為了仿佛漫畫裡閃閃發亮的星星眼,“我本來還會擔心,如果真的是特彆大的組織,會不會有什麼彆的謀劃,但是現在我終於放心了。”

“有你,我的好兄弟,你是一個真正的大善人!”申光樂上前兩步抓起祁知辰的手,“你放心,我會將你的秘密爛在心裡,不會告訴任何人。”

“……”祁知辰完全不知道劇情為什麼會向這個方向發展,他現在整個人比掉馬的時候還要懵逼,“謝、謝謝?”

申光樂大手一揮:“客氣啥,都是朋友,我!申光樂!火之高興!永遠都是你最好的朋友,組織裡大大小小的事務,需要我的時候就放心交給我吧!”

祁知辰滿臉空白:“……啊,謝謝。”

“嗯嗯,知道了這點的話,很多事情就更好安排了啊。”

申光樂摩拳擦掌,頗有一副要大乾一場的陣仗,他看到祁知辰寫滿問號的臉,忽然爽朗一笑。

“放心吧,無論你是什麼樣,隻要你是為了返祖者,為了世界的和平和友好,就足夠了。”申光樂說起這樣的話來,完全不讓人覺得誇張。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下,轉而又繼續開口道:“我之前沒有和你說過,我去世的妹妹……她其實是時命異族的返祖者。”

祁知辰微微一愣。

“妹妹她一生隻做過一次預言,大家都說時命返祖預言都不準,但是我相信她說的話,”申光樂望向遠處,“她說,我在未來會遇到一個人,他會帶給所有返祖者一個新的未來。”

新的未來?

實在是一個有些過於沉重的話題。

祁知辰輕聲道:“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的承諾哦。”

他能做到的,隻是保證組織內目前成員的安全。

更多的事情太過於宏大,也太過於遙遠。

更何況,自己身上還有好多事情,他自己都沒弄清楚。

“哈哈哈,我知道的,辰子你放心,哪怕所有的一切都止於當下,我都已經非常滿足了。”

申光樂在這一刻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雖然你平時神出鬼沒,每天都在趕場子……呃這麼一說,你每天真的好忙啊!你之前還跟我說有排班表,結果都是你一個人!”

他小小的震驚了一下:“我以為我已經夠忙碌的了,沒想到你才是當之無愧的勞模啊!”

祁知辰:“……”

謝謝,但是不必了,勞模並不是很想當這個勞模。

申光樂笑了下:“我知道啦,不說這個了,嗯……剛剛我想說的其實是,如果哪一天辰子你有空的話,我想帶你去看看底層返祖者的生活。”

“雖然你沒有察覺,但是這段日子裡,我們組織表現出來的強大,從組織裡麵流散出去的各種神奇物品,都在真真切切給這個世界帶來一些改變。”

“所以,無論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組織這邊有我,我會一直幫助你的,”申光樂如同過去一樣,拍了拍自家好兄弟的肩膀,“隻要我們都是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我就永遠是你堅實的後盾!”

祁知辰微微怔愣。

這可真的是……

他還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麵來自於他人的善意。

輕柔的微風拂過這片小小的浮島,精靈金色的發絲也被微風吹動。

他眉眼間忽然蕩漾出了溫和的笑意,剛要說些什麼,就聽申光樂猛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說著。

“咳咳,順帶我也是絕對支持你勇敢追愛的!”申光樂八卦之心不死,“辰子,透露一下唄,你打算強製愛嗎?”

祁知辰的臉噌的一下紅透了,當即超大聲否認:“絕對不會的!”

申光樂頓時哈哈大笑出聲。

祁知辰這才反應過來被耍了,瞬間炸毛,飛踢一腳卻被靈敏躲過。

湖水泛起了一圈圈漣漪,笑鬨聲漸漸遠去,大大小小的浮島上,組織內的成員在各自努力著。

為了更好的明天。

#

深夜。

白天那場混亂遺留的影響,直到此刻依舊沒有完全消除。

不過在特異局、相一組織和江城官方機構齊心協力的協調下,輿論方麵的風波暫且平息,至於損失的賠償——

江城特異局沒敢提。

畢竟此次外交危機,追根溯源還得是研發部的榴蓮辣椒味強力迷藥。

成文言得知此事後,差點沒再次氣背過氣去。

他第一時間查封了所有成品迷藥,並且勒令研發部所有危險物品都要貼上足夠醒目的黃色標識。

研發部對此表示了十一分的不滿,聲稱他們所有危險和不危險的食品藥品都特意做成了獵奇口味,並且認為這種獨特的防呆設計已經足夠安全。

可惜防呆設計防不了獨特的口味。

事後鄭涼對此感到好奇,特意找來榴蓮辣椒味的迷藥淺聞了一下,頓時被衝得天靈蓋都要飛了。

她不禁采訪了一下於嘉木,究竟如何把一整杯迷藥一飲而儘。

“我覺得還挺好喝的,”於嘉木誠懇道,“可能因為我很喜歡吃榴蓮,但是以前沒錢吃不起……”

聽聞此話的木桃頓時充滿了心疼,準備在天使領地內找個浮島種上榴蓮樹,爭取今年內實現榴蓮自由。

不過,對於此次事件來說,迷藥充其量隻能算一個引子。

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利用這個引子,刻意激化相一組織和特異局之間矛盾

的人。

那個劫持了通訊信號,襲擊可樂廠,搶走樂逸斷裂的肢體並且故意製造混淆信號的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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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組織都沒什麼頭緒。

為此,下午的時候,特異局召開所有部門開了緊急會議。

成文言發言表示不解:“這人到底是什麼目的?費儘周折就為了離間兩組織的關係?這麼做到底會是哪一方受益?”

有人接話道:“受益方那可多了去了,假設一下,萬一今天咱們和那個精靈返祖者打起來了,不管哪一方勝利,最後咱們兩個組織間肯定是鬨翻了。”

“現在相一組織可是各方勢力眼中的香餑餑,和我們的合作斷了,自然會和其他方合作。”

財務部部長錢延若有所思:“按照你這種說法,豈不是返祖者聯盟嫌疑最大?”

畢竟對於那些不成氣候的小勢力而言,就算相一組織和江城特異局的交易鬨掰了,也輪不到他們吃肉。

後勤部部長左永逸冷笑了一聲:“說不定是那個組織自導自演的?”

他慢條斯理:“我早就覺得,這些返祖者信不得,古人都知道,非我同類,其心必異,要不是現在這局勢,我是絕對不可能讓——”

“哦,是嗎?那你打得過今天的精靈嗎?”成文言陰陽怪氣回懟,“或者您手下有任何人,能夠和對方組織抗衡?”

左永逸一時噎住,轉而將矛盾轉向另一個人:“我是不行,但是特異局內有人可以啊,就是得看這個人願不願意了。”

“是不是啊,陸隊長?”

頓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坐在長桌最邊角的陸黎身上。

陸黎是會議開到一半默不作聲溜進來的,進來後一直沒吭聲,沉默地在角落裡種蘑菇。

突然被人點到,他隻是稍稍抬眼,語氣聽不出什麼情緒:“我可以理解為,左部長在對待返祖者相關事件的態度上,傾向於和返祖者及相關組織交惡?”

他往椅背上靠去,雙手交疊在身前:“如果是這樣的話,或許左部長對於總部最新會議上提出的針對返祖者問題的態度方針有所異議,需要我幫忙寫個報告,說明一下你的態度嗎?”

左永逸的一張臉扭曲了一瞬,隨後冷冷地哼了一聲,平光眼鏡後的眼眸微微眯起:“這就不勞煩陸隊長了,對了,有一點我很好奇——”

他問出了在場所有人內心的疑問:“不知道陸隊長和今日的那個精靈返祖者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陸黎大大方方回看他:“怎麼?左部長現在連同事的私人生活都這麼關注了?”

左永逸嗤笑了一聲:“這件事可不是一句私人生活就能蒙混過去的——”

“難道特異局出了什麼新規定,員工必須向組織告知生活上的所有隱私?”

陸黎打斷他:“那我也挺好奇,左部長應該是有家室的人,怎麼上個月深夜十一點還出沒在江城最繁華那條街的酒吧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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