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潘多拉之盒(1 / 2)

“嘖。”

澄從書中抬起頭, 並不意外地,她看到的是一張煩躁的麵孔。

大約是又在哪裡卡關了的死柄木弔使勁推下按鍵,但依然沒有改變落敗的命運。他握住遊戲機的手猛地用力, 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其砸向牆角。

但就在脫手前一秒, 死柄木勉勉強強地壓抑住了破壞欲,隻是不耐煩地把它擲在了桌麵上。

澄看了那個幸免於難的遊戲機一會,然後將目光轉向死柄木。

“不如……”

死柄木沒等她說完, 就沒好氣地把遊戲機推了過去, 澄合上書放到一邊,轉而拿起遊戲機時, 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對這樣的流程竟然已經開始覺得習慣了。

當澄嘗試著通過讓死柄木碰壁的關卡,死柄木則百無聊賴地翻開了澄今天帶來的書。

和過去的情形相比, 這是一個頗具倒錯意味的場景。

“《超常黎明期》啊……又是這種無聊的書。”

雖然這麼說,死柄木還是順著澄做了書簽的地方, 看了下去。

“你知道超常黎明期嗎,死柄木?”

澄一麵專注地看著屏幕,一麵問道。

“……算是吧。”他說, “所謂的超常黎明期,也就是因為個性的忽然出現,社會所進入的一個混亂階段,然後一個領袖在這個階段出現了……”

死柄木忽然止住了話頭, 那個讓他敬畏的人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這也是他之所以了解這一階段的原因……那個男人在這個時期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在官方文獻上已經找不到相關記錄了, 所以被認為隻是被編造出來的傳說……”澄驚訝地抬眼看他,“而且,哪怕在各種傳言中,他也被塑造成極端邪惡的支配者形象,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領袖’這種說法……能告訴我你的觀點嗎?”

這是死柄木弔應當諱莫如深的秘密之一。

在這裡結束對話才是正確的選擇,死柄木從理性上明白這件事,但在對方的注視下,他被某種力量驅使著,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因為他足夠強。”

死柄木說。

“他的強大和恐怖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想象,所以不管他是正義還是邪惡的,都不妨礙他成為領袖。”

“你是這麼想的啊……”

澄想了想。

“我並不反對你的觀點,但我認為,如果他真的存在,並且影響力延續至今的話,光是憑借個體的強大,大約是不夠的——在傳言中,他擁有大量信徒,那麼至少,他是個了解如何洞悉人心的人。”

“……”

沒有特彆在意死柄木的沉默,澄將話題拉回了《超常黎明期》。

“因為當時個性才剛剛出現,所以被稱作‘黎明’,而如今,個性社會已經比較成熟,相對穩定的英雄體製也建立起來了……”

“我討厭英雄。”

說到這個詞的時候,死柄木的表情陡然陰鬱下來。

“為什麼?”

澄輕聲問他。

“為什麼啊,不如說,外麵的這些人,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能夠心安理得地生活著呢——”

死柄木反而笑了起來,他將臉轉向窗外。

“明明隻要一點意外,這些人眼前的快樂就會徹底粉碎,但他們卻麻木地享有著幸福……這真是令人不快至極,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英雄。”

“他們自詡為穩定的維護者,實際上什麼也做不到,除了帶來這令人作嘔的景象以外。”

“所以,我不止憎恨英雄,我還憎恨這些人虛偽的幸福。”

“每一秒鐘,我都想要毀掉這一切……不。”

死柄木說,他的目光落在澄的臉上,猜測著她將會出現的驚慌失措或是厭惡不解的表情,產生了某種將昂貴且精致脆弱的藝術品惡意摔碎的快感。

“我總有一天會這麼做的,我要讓秩序徹底崩潰。”

——“然後呢。”

然而,他所聽見的,卻不是碎裂的聲音。

死柄木開始發現,那似乎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易碎品。

“……你在說什麼?”

“我在問,然後呢,死柄木?”她竟然輕輕笑了笑,“如你所說的,將現存的秩序推翻後,你又想在那廢墟裡建起什麼呢?”

“我……”

這是死柄木完全沒有考慮過的問題,破壞就是他設想中的終點了。

“你沒有想過嗎?”澄的目光裡流露出一絲失望,“那這麼一來,你隻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在惱火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能做到一切,而你的所有舉動也隻是為了宣泄不滿,所謂的‘破壞秩序’不過說說而已……”

“不是的!”

死柄木猛地站起來,慌張的人此時變成了他自己。

“我一定會做到,隻要有——”

隻要有老師的幫助!

本想這麼告訴她的死柄木腦海中忽然閃現澄剛剛說過的話。

她說:“你隻不過是個小孩子罷了。”

在被否認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尋求更強大存在的庇護,連死柄木也說不出這不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舉動。

“死柄木,我不是在輕視你的想法。”

她微仰起臉,認真地看進少年怔然的眼底。

“我並不完全覺得你的想法邪惡或是不切實際……唯獨讓我認為你幼稚的一點,隻是你的自我定位而已。”

澄說。

“你說著你要推翻秩序的時候,把自己放在了局外人的位置……秩序不是不可挑戰的,事實上在就我所見任何一種形式的人類曆史中,它都在不斷更替。”

“但是,沒有一次的劇變,不是建立在‘人類’這個群體的意誌之上……死柄木,破壞它的,從來就不是單獨的個體,哪怕是神明——而你,你從一開始就拒絕去理解那個群體。”

死柄木驟然收緊了十指,他像是被槍抵住了胸口那樣,一字一句地問道。

“那麼,我要怎麼做呢?”

他的瞳孔是紅色的,和另一個少年不同,他的紅色幽深又渾濁,卻同樣隱隱醞釀著暴風般的意誌。

那是一雙,直視時會讓人心生恐懼的紅色眼睛,如同時時湧動著混亂無序的深淵。

但就澄看來,那隻是個躲起來哭泣的小男孩給自己建造的壁壘而已。

“你說,你憎惡普通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