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季節(1 / 2)

() 澄站在審判庭的中心。

在她麵前,有許多她所熟悉的麵孔。

在善後工作也結束後,xanxus的反叛最終被命名為“搖籃事件”,作為機密信息被封存了起來。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叛逆者的首領並沒有被殺死。但就算是這樣,許多人仍然認為在無法追責的屍體以外,還有人必須為這件事承擔起責任。

這也是為什麼澄會站在這裡。

坐在旁聽席中的迪諾忍不住對reborn說道:“我不明白,明明澄她——”

“閉嘴,蠢貨。”reborn說,“她是為了保護瓦利亞。”

“保護?”

話一出口,迪諾就得到了家庭教師冰冷目光的一瞥。雖然他已經獲取了驚人的成長和對方的承認,但對reborn的敬畏依然頑固地刻在他心中,迪諾下意識噤了聲。

“除了她以外,任何一個站在這裡的瓦利亞,都毫無疑問地會得到最沉重的判決。”他說,“但是澄不一樣。”

“因為她沒有參與瓦利亞的反叛?”

“隻能算其中一個原因。”reborn壓了壓帽簷,“就在審判前一天,澤田家光正式選擇了澄作為下一任門外顧問的繼承者。”

“那麼……!”

“沒有那麼簡單,這隻是一種表態而已。”

迪諾很快又沮喪下去,reborn繼續說道。

“門外顧問是僅次於首領的重要人物,和必須由彭格列血統來繼承的首領不同,門外顧問的選舉有更大的彈性。”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你覺得,對權力虎視眈眈的人們更願意看到誰成為下一任門外顧問呢,澄,還是我?”

“當然是澄。”

迪諾恍然大悟。

“任誰都不會想和鬼畜又冷血的reborn先生一起共事……嗚!”

被狠狠錘了肚子的迪諾隻來得及發出半聲痛呼,就在reborn鋒利的目光下咽了回去。

“隻是說笑而已。”他艱難地說,“但是,澄畢竟不屬於他們的陣營,讓礙眼的候選人直接消失不是更好嗎……”

“這時候九代首領的態度就很關鍵了。”reborn從容道,“你覺得連大逆不道的兒子都不願意殺死的九代首領,會允許女兒被處以極刑嗎?”

“呼……我懂了。”迪諾彎下身,捂住疼痛不已的位置,卻還是笑了起來,“澄不會有事就再好不過了。”

▲▲▲

在旁聽席中,除了迪諾和他的家庭教師,還有另一個與澄關係密切的人。

白蘭.傑索。

作為外人的白蘭出現在這裡,似乎稍微顯得有點奇怪,但考慮到他也是事件相關者,同時還具有特殊的合作者身份,當他申請旁聽的權利時,彭格列一方也沒有拒絕。

和迪諾相比,白蘭的心中並沒有多餘的擔憂。

隻要彈指間,他就能輕易地摧毀麵前的一切,彭格列的審判庭對他而言,並不具有任何強製執行力。

但不知為何,他依然對眼前的景象感到焦躁……這對他來說是相當異常的事情,白蘭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破壞欲,一麵觀察著事態的發展,一麵尋找著引發異常的細節。

是因為瓦利亞嗎,他不想看見澄為了不相乾的人涉險?

是因為這些渺小如螻蟻的存在竟敢將她拉進陰謀的漩渦?

還是因為……

這時,響亮而尖銳的錘擊聲貫徹了審判庭。

站在被審判席上的澄抬起了頭。

白蘭聽到有人說道——

“審判開始。”

審判。

這個詞驟然發出了沉重的回音,交疊重複,直到和另一個遙遠的聲音重疊。

“審判開始。”

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白蘭仿佛墜入了時空的蟲洞,在他眨眼間,麵前的景象已發生了改變。

時光倒轉,他從彭格列回到了密魯菲奧雷。

而不變的部分在於,仍然是他和澄,以及審判庭。

被審判的女性抬起目光,而作為審判者的白蘭冰冷地與她對視,聲音卻很輕柔。

“能告訴我了嗎,澄,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因為……”

她說。

“白蘭,我無法認同你想要創造的世界。”

▲▲▲

白蘭麵前的澄,受到了十數條罪名的指控,按照密魯菲奧雷的規則,其中最嚴重的一條就是“背叛”。

的確,按照白蘭對澄的了解,她不會輕易接受“征服世界”這樣的事,但這並不要緊,她不必看見過程中血腥的那一麵,等到他實現了夙願,會呈現在澄麵前的隻有安定有序的統治。

但隱瞞她確實是很困難的事,而她似乎也並不擅長給自己開脫。

雖然不能確定具體的時間,但她和彭格列取得聯係,並開始了聯合行動,大約就是在半年以前。

不過說實話,白蘭並沒有感到非常憤怒,他現在的心情……對,他的心情大約隻是困惑和失望而已。

“為什麼呢,澄,我以為你是一定能夠理解我的。”

他問道。

“對我們來說,把這一兩個世界當做遊樂場也不要緊……唯一真實的事物,也不過是我們自身而已。”

“你又何曾試圖來理解我呢。”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和你是存在著本質的不同的,白蘭,我是一個不能選擇自身命運的人。”

“那麼,你認為你可以通過阻止我而得到什麼?”

“……”

澄沒有立即回答。

“我一直不明白我究竟是什麼,我的不斷旅行又是受到了誰的操縱……直到我知曉了瑪雷指環的存在。”

“我能感覺到,瑪雷指環具有的力量和被加諸於我的力量,出自同一個本源。”她沉靜地說,“它比我幸運的地方在於,它不過是一枚指環,而我卻是作為人誕生的。”

“創造出瑪雷指環的存在賦予了它成為世界基石的使命,我卻不曾被告知我的存在意義是什麼——”

“但是無所謂了。”澄說,“瑪雷指環可以填補我缺失的部分,讓我真正能夠控製我的能力……還記得那一天嗎,白蘭,在向瑪雷指環輸入火炎的那一瞬間,我就發現了,它和我是完全契合的。”

“所以。”白蘭說,“你想要的是大空瑪雷指環嗎?”

他繼續道。

“對於現在的我而言,想要再獲得一枚也不是困難的事,隻要你向我索取……”

他忽然不再說了。

“澄,你不這麼做的原因是,你認為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白蘭問她,“為什麼?”

澄沒有回答。

但他猜到了澄的答案。

憤怒此時才開始在他的心臟中積聚。

“我啊,並不想以某人為錨點而生存下去。”

澄的聲音溫柔又冷酷。

“那稱不上是自由。”

白蘭注視著她,沉默地。

“我還以為,我們的相遇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彼此。

良久。

“是這樣啊,澄,原來抱有這種想法的人隻有我一個而已。”

世上不存在第二個人,比白蘭擁有更多的追隨者……或是更多的敵人。

在前者眼中,他強大絕倫、超凡脫俗,而在後者眼中,他則瘋狂殘忍,邪惡至極。

當然,二者並不矛盾,有時候他的下屬和敵人,對於他的看法也沒有多麼懸殊的差彆。

唯有澄。

唯有她應該是不同的。

隻是,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那個人,似乎並不能對他報以獨一無二的愛意。

這也不要緊。

白蘭對自己說。

這才是我真正擅長的事情,不是嗎?

——侵占,屠戮和掠奪。

“謝謝你告訴了我你想要的是什麼。”

他感受著內心強烈的愛和恨糾纏著,漸漸分不出彼此,變成了一種絢爛而汙濁的惡意。

“我不會讓你得到它的,澄,我發誓。”白蘭緩慢地說道,“我會用最痛苦的方式剝奪你的希望,但我希望你不要輕易地屈服……不過,我知道你不會。”

他的話語惡毒而甜蜜。

“千萬不要忘記你對自由的渴望,也不要搞錯了該憎恨的對象——直到你真正深深地把我的名字刻在靈魂裡。”

“澄,到那時……”

你是否就會如同我愛你一樣愛我了呢?

白蘭沒能問出這句話。

他的瑪雷指環忽然產生了強烈的波動,這種波動瞬間便引發了空間的扭曲,除了兩人以外的事物如同遭到格式化一般片片剝落,澄和白蘭進入了指環短暫地構建起來的空間,這裡不再有其他人,唯有審判者,被審判者,和審判庭。

澄的手中跳動著金紅色的純淨火炎,正是它引發了指環的共鳴。

“那麼,隻要離開你就好了吧。”

她垂下眼睫。

“逃到連你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隨著她的聲音,受到召喚的瑪雷指環開始試圖脫離白蘭的控製,白蘭立即將其牢牢攥在手中,但其中的力量依然向澄流淌而去,澄的火炎更加明亮,她周身的空間被這力量攪起亂流,澄的身影開始變得若隱若現。

“休想。”

磅礴的白焰湧向澄的方向,澄看似脆弱的死氣之炎卻具有著超乎想象的堅韌,凶猛的攻擊並沒有動搖她的行動,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空間變得愈發不穩定,白蘭開始意識到,她所說的話是真的。

她真的會從他身邊逃離,逃到他無法觸及的地方去。

他心中的某種事物轟然崩裂。

無論如何。

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

絕不會讓她逃走。

即使……

澄抬起眼,看到與之前的強度和規模完全不同的火炎襲來,它在瞬息間就衝破了澄的防禦,而其中的殺意並沒有因此減弱,火炎纏縛住她的手腕,蔓延到她的軀體上,如同一隻攥住她的巨手。

死氣之炎不是真正的火焰,它不以高溫灼傷□□,但包裹住她的火炎,的確在侵蝕著她的身軀,緩慢地奪走她的生命。

她快要死去了。

澄像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一樣,睜大了雙眼。

“不會痛的,澄。”

白發的男人走到她的麵前,明明是將要殺死她的人,他的眼中卻藏著深重的憂鬱,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或許我們的確在這一次的相遇中經曆了一些錯誤……”

白蘭親吻了她的額頭。

“但是,在下一次,我們一定能找到相互理解的方法。”

他溫柔地注視著戀人。

“現在請你先睡一會吧,在下一個世界,我們還會……”

“抱歉,白蘭。”

澄輕聲打斷了他。

“這就是終點了。”

白蘭倏爾沉默下去。

“……什麼?”

“瑪雷指環和我的力量相似而又相斥,就算一時被我調動,它也不能為我所用——事實上,白蘭,從最初開始,救了我的就不是瑪雷指環。”

火炎簇擁著她,讓她從發梢開始一點點湮滅,在她被吞噬的同時,晶瑩的餘燼自火焰中誕生,它們飄散而去,如同破碎的星辰軌跡。

“是你,白蘭。對我來說,你一直是那個創造了奇跡的人。”她微微笑道,“遺憾的是,我卻沒有什麼能夠給你——我連阻止你都做不到,等到我發覺的時候,你已經變得太強大,也變得太傲慢了。”

“漸漸地,我不再有能讓我的聲音去動搖你的夙願的自信。”

澄說著,就連火焰也在她的目光中安靜下來。

“還有就是,我的確有一些感到疲倦了……所以,白蘭,我和自己打了個賭。”

——“關於,你能否成為我最終的歸宿。”

“你究竟在說什麼,澄?”

強烈的不安感陡然升起,白蘭試圖握住她的手,卻已經感覺不到應有的觸感,但這不是因為澄拒絕了他,而是火炎纏繞著她的指尖,將她的溫度和柔軟化作了朦朧的光點。

他的心倏爾陷入了漆黑的空洞之中。

白蘭對死亡的概念早已變得十分淡薄,在他的視野之外,凡人的生死庸碌而平常;在他的視野之內,絕大多數人也並不是不可替代,在平行世界中,他還能找到無數的相似個體。

澄和他們不同,澄是獨一無二的,但她同樣是一名時空旅者,於是白蘭理所當然地認為在他們之間不會存在永遠的分彆。

但是,此刻,他隱隱意識到,有什麼早已發生了偏移。

白蘭幾乎是立刻改變了主意,他抬起手,想要收回侵蝕著她的火炎,但那些燃燒的花朵不再服從他的命令,它們熱烈地盛放著,猶如妝點著她的流金雪銀。

……停下來。

“我們如此相似,又如此不同,如果世上存在某個能將我殺死的人,那麼……”

她所說的最後幾個字消散在他耳邊。

那個人隻會是你。

“你希望我來終結你的命運。”

白蘭怔望著她,瞳仁微微顫抖。

“你的心中,所思考的一直都是這件事嗎,澄?”

“哪怕是在我們跳舞和親吻的時候麼?”

“在我告訴你我愛著你的時候呢,也是如此嗎?”

“為什麼你要如此殘酷地對待我?”

他極輕地問道。

澄沒有回答他。

她就像正迎來黎明的小美人魚,悄然地化作了透明的泡沫,唯有一雙眼睛仍舊靜謐溫柔。

從那雙眼眸中,白蘭後知後覺地領悟到,他們就像在茫茫孤海中流浪的兩尾鯨,而當他認為自己終於與她相逢時,早已對旅程感到疲倦的她,尋覓的卻是自己的安眠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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