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曼森案(三)(2 / 2)

一級律師[星際] 木蘇裡 9315 字 4個月前

關文驥搖頭否認,這種時候,他的斬釘截鐵就非常有用:“沒有醉酒,沒有吸食任何致幻劑,沒有精神疾病。事實上為了案件偵破更謹慎,我們對陳章先生做了全麵的醫學鑒定。你知道的,現在的鑒定儀器細致到每一個方麵,甚至包括陳章的夜間視力和視能度,更彆說精神方麵的疾病了。”

“你們非常負責,謝謝。”巴德道。

他又順著口供供詞和陳章的表現,問了關文驥一些問題。

看得出來,整個一套詢問過程,巴德希望給陪審團這樣幾個印象——陳章認罪很快很順服,負責錄口供的警員完全按照規定行事,最重要的是沒有刑訊逼供,沒有壓迫,而且陳章錄口供的時候非常清醒。

這就使得口供內容篤實可信。

巴德在坐下的時候,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陪審團眾人的表情,看得出來,他所希望傳達的信息基本都傳達到了。

不僅是他,燕綏之看了一眼陪審團,也覺得巴德剛才的詢問目的已經達到了。

一旦嫌疑人認罪口供敲死了,整個案子基本也就沒什麼可翻轉的了。

看,速戰速決。

巴德在心裡吹了個口哨。

法官的目光重新落在燕綏之身上,“到你了,阮野先生。”

燕綏之點頭站起身,他沒有急著張口詢問,而是先將證人席上的關文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關文驥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皺著眉瞪著他。

“關文驥警官?”燕綏之被瞪了好幾秒後,終於不緊不慢地開了口,“我之前看過一些簡單資料,包括你的,你曾經被警署處分過一次是麼?”

關文驥收回瞪人的目光:“……是。”

“我看到那次被定性為暴力事件?”燕綏之又道。

關文驥:“……是。”

“因為一件案子有分歧,你跟同事起了衝突,所以各給了對方一拳?”

“對。”

燕綏之微笑了一下,溫聲問道:“你是個急脾氣且容易被激怒的人麼?”

關文驥:“……”

他媽的剛提完黑曆史就扔這種問題怎麼答?

而且彆說巴德律師,就連他都能從這個問題裡看到辯護律師的套路——先利用一些事實讓他承認自己是個暴脾氣,接著轉到如果對方行為不合心意磨磨唧唧,他就會如何不耐煩,甚至威脅動手,再接著轉到錄口供的時候,他可能也有意無意地表露了一些,以至於給陳章造成了心理上的“刑訊逼供”效果……

這個套路他太清楚了。

於是關文驥斟酌了一下,深呼吸一口,放緩了態度道,“其實不是,你如果仔細查了更多資料就會發現,我那天狀態不好,事發前一天一夜沒能睡覺,全撲在案子上。我相信諸位都能明白,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情緒失控,有時候確實會做一些反常的事情,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不清醒,事後我連自己究竟怎麼出的拳因為什麼話都記不得了。”

他這麼說的時候,見鬼的辯護律師居然非常體諒地點了點頭,最見鬼的是對方居然又順著他的話幫他說了一句,“確實如此,而且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我記得似乎是5年前的事?在第三警署?”

搞什麼?

關文驥又有點弄不清對方的意圖了,連夜的辦案讓他這會兒腦子很不清楚,剛才巴德那樣的詢問他是有心理準備的,所以能應付得很好,不緊不慢。這會兒他就有點兒茫然了。

他楞了一下,點頭道:“對,是的,沒錯。”

他下意識應答完,又覺得哪裡不對。直到他看見對方辯護律師又點了點頭,調出了什麼資料準備去按播放器,他才反應過來改口道:“啊!抱歉,不在第三區警署,在下麵東一街的初級警署。我那時候還沒有被調到第三區警署。”

燕綏之笑了一下,抖了抖手上的文件紙頁,道:“嗯,我差點兒就放出來了,你改得很及時。”

關文驥:“……”

“所以你現在也是精神不濟?”燕綏之擱下了手裡的紙頁,繼續問道,“你多久沒休息了?”

關文驥辯解道:“我一直在追一個案子,直到現在還沒有合過眼,有28個小時了吧。我剛才說過的,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不太清醒其實很正常,相信大家能理解。不過你看,我現在就沒有因為你翻出令人懊惱的舊案而發脾氣,可見那次真的是偶然,我脾氣不壞,而且如果我真的是一個易爆易怒的人,總犯那樣的錯誤,也不可能被調到第三警署。關於這一點,有全警署的人可以作證,我也沒必要撒謊。”

他說著說著,似乎找到了憑依,因為他看見陪審團有好幾位點了點頭,看上去很讚同他的話。於是他乾脆又順著把辯護律師另一條路堵死了,“另外,雖然我現在處於過度疲勞的狀態,也許口頭上會出現一些謬誤,但是剛才關於口供的那些回答都是沒有問題的,因為每一點都能找到對應的證據,剛才巴德先生投放在全息屏上的那些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說完就已經鎮定下來,下巴微抬地看向對麵年輕的辯護律師。

經過這麼一番解釋,對方就沒法再用“暴力逼供”作為突破口,同樣也沒法用“庭上證詞不可信”來指摘剛才的問詢。

燕綏之道:“所以全息屏上這些口供文件內容、簽名、乃至日期信息都沒有問題?”

關文驥:“當然,這些提交的文件不可能出差錯,我們也不會允許出差錯。”

燕綏之點了點頭,直接調整播放鍵,把全息屏上的口供簡單歸整了一下,拎出每一份的抬頭和結尾,直接標注出上麵精確到分秒的時間信息,用電子筆指了一下,道:“那讓我們來看看這些絕沒有差錯的口供文件……”

“第一份口供開始時間是天琴星時間12月7日晚上23:11:29,結束時間12月8日淩晨04:19:11,第二份口供開始時間是04:42:01,這中間隔了不到半個小時。這次口供錄了7個小時,接著隔了不到半個小時開始第三次口供……”

“一共五份口供,每份之間的間隔最長42分鐘,最短10分鐘,我的當事人在最後一份口供中認罪,前後曆經36個小時整。”燕綏之放緩了語速,聽起來字字清晰,“在此之前還有抓捕嫌疑人後的一係列流程手續,去掉零頭吧,一共42小時,有抓捕視頻為證,我沒算錯吧?”

關文驥:“……沒有。”

“謝謝回答。”燕綏之挑眉道:“控方律師巴德先生之前問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他說‘辯方當事人是清醒狀態嗎’,緊接著就將問題細化為‘是否醉酒、吸食致幻劑、精神失常’。”

燕綏之笑了一下,“一個非常巧妙的概念偷換,關文驥警官否認了後麵三種,就會給人一種錯誤認知——我的當事人陳章先生在錄口供時是清醒狀態。”

“關警官,兩分鐘前你恰好說過這樣一句話。”

燕綏之低頭理了一下文件,找出剛才庭審記錄員速記下來的那一頁,勾了其中一句,然後在全屏幕上放大三倍,那個視覺衝擊效果略有點震撼,引得庭上一片輕呼。

燕綏之頭也沒抬,一邊放正紙頁一邊玩笑道:“彆呼,肅靜。”

全息屏上,關文驥剛才在問詢中的發言字大如鬥:我相信諸位都能明白,過度疲勞的情況下精神狀況不好,情緒失控,有時候確實會做一些反常的事情,事實上我那時候根本不清醒,事後我連自己究竟怎麼出的拳因為什麼話都記不得了。

“那麼關警官——”燕綏之將手裡那些文件丟在了席位上,抬起眼看向關文驥:“我希望你看著你說過的話,用最客觀公平的態度回答我,42小時不眠不休,算清醒狀態嗎?”

關文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