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會對自己產生那麼大的惡意呢？
驟然聽到五條老師的問題，我有些啞口無言……為什麼呢？果然還是我太蠢了吧，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那我換一個問題吧……嗯，沒有名字的小朋友，你想活下去嗎？”五條老師似乎察覺到了我的遲疑，非常體貼地換了一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也有點難。
“我想活下去……大概。”我聽到自己這麼回答。
“嘛，彆看我這個樣子，我可是一個合格的人民教師哦——所以，小朋友你可以告訴老師，讓你想要活下去的理由是什麼嗎？”
五條老師的聲音有點循循善誘的味道，讓人漸漸放鬆下來。
“可以，但是，請問老師可以先告訴我，你活下去的理由嗎……？”
我鼓起勇氣，向五條老師提問。
這其實是我的一個小心機，可以先聽一聽五條老師的答案，然後看看能不能抄一下作業……
抄老師的作業什麼的，我可太勇啦！
不過說起來，我們怎麼開始探討生與死這麼嚴肅的話題了……有種被老師抓著談心的既視感。
話說，和我談心的五條老師是不是有點OOC？
“我啊，如果非要說的話……因為我想改變世界啊！”
五條老師比了個剪刀手，笑得陽光燦爛，明晃晃的大白牙閃瞎了我的眼睛，“我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些——怎麼樣，是不是一個很棒的理想？”
是很棒的理想，可是，這個答案怎麼抄哇……要讓我說出這種話，OOC的就是我了。
“該你說啦，小朋友。”五條老師看著我的眼睛，臉上滿是鼓勵的神情。
“啊……這個……”
完全不知道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是什麼。
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課堂上突然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的學渣，答不上來就是答不上來，隻能支支吾吾扯東扯西。
想來想去，我也編不出來什麼正能量的理由，到最後還是硬著頭皮把真實的原因說了出來：“……支撐我活下去的，是我想還清欠彆人的債。”還有【書】的任務。
這個回答肯定會被老師質疑的吧！還債什麼的，聽起來就不是什麼靠譜理由。
“是個不錯的理想嘛！小朋友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孩子哦～”
五條老師居然鼓勵了我……？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五條老師話鋒一轉：“不過……既然小朋友你想活下去，為什麼在我用刀抵住你額頭的時候，你沒有反抗呢？”
“……”
為什麼呢？
“其實你也不想為了還債活著的吧？你的潛意識也覺得這樣太累了，想逃離……”
你不是想死，隻是這樣活著太累了。
五條老師的話有些尖銳地刺進了我的心，讓我胸口一滯，呼吸有點堵得慌。
“小朋友，你完全可以任性一點，沒必要那麼懂事，試試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為自己活著怎麼樣呢？”
為自己活著嗎……？
……
五條悟本來隻是想搞清楚這孩子究竟是什麼體質的……
但是接觸下來，他想到了自己曾經的摯友——夏油傑。
傑，在高專時期，也是一個很“懂事”的人。一言一行都似乎是標準的咒術師模板，把守護普通人當做自己的責任。
在那時，五條悟是景仰夏油傑的——傑似乎能夠堅定地明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這在當時還有些迷茫的五條悟看來，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但，在星漿體事件之後，事情漸漸發生了變化。
傑在那次失敗之後，一直厭惡著不夠強大的自身，把事情失敗的結果怪罪到自己的弱小上。於是，一直壓抑著……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吞吃咒靈，隻是為了變得再強一點。
可是，身體變強了，心靈卻越發受傷了啊……
其實傑，也一直都在自我攻擊。
“你太弱小了。”
“你還不夠強。”
“連一個小女孩都保護不好。”
“吃的咒靈還不夠多。”
“這麼弱小的你沒有休息的資格。”
傑把一句一句憤怒和不甘，都化成了利劍戳向柔軟的心臟，壓抑感一點點累加，直到內心傷痕累累，直到那根弦崩斷的那一天——
所有對準自己的攻擊力，向外界爆發了……傑開始極端厭惡那些沒有辦法控製咒力的普通人。
抱歉，沒有及時發現你的狀態。
抱歉，那時的我還不夠強，沒能成為一個足夠讓你信賴，讓你發泄情緒的人。
一直以來都是我依靠著你，而沒能成為你的依靠……傑，那時候的你，很無助的吧？
五條悟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再來一次該多好。
那樣，我會早一點注意到你的心理狀態，我會問問你，你想保護普通人的想法究竟是否出自本心——還是說隻是外界強加給你的責任。
我會告訴你，你沒有必要把責任全壓在肩上，可以向我傾訴、向我發泄，哭一場也好、打一架也好，而不是一直攻擊自己……
如果這樣，事情是不是會完全不一樣？
現在，五條悟已經是最強的了，可是即便是最強的五條悟，也不能讓時光倒流……
但至少，可以拯救像你一樣的人，比如說眼前這個孩子——在他的那根弦崩斷之前，讓他從無儘的自我攻擊之中解脫出來。
五條悟知道自己隻是移情，但是，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去做。
“無名的小朋友啊，你知道嗎？人類，其實是一種很可愛的生物。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小小的軟乎乎的氣泡，小心翼翼地舒展身體，向外延伸著觸角……”
五條悟看著眼前這個孩子，用【六眼】可以看得出來，這個孩子的右眼並沒有受傷，但他卻用繃帶纏了起來——是封閉了自己的內心嗎……
心中歎了口氣，五條悟用一點也不五條悟的柔和的聲音繼續說：
“在一開始，每個人很幼小的時候，心中的小氣泡都是渴望跟其他小氣泡建立鏈接的，他們友好地伸出觸角，想要尋求反饋……”
“可是為什麼後來，有些小氣泡把自己關起來了呢？”
……
本來，我是被五條老師刻意放柔和的聲音弄得有些不自在，可是漸漸地，就被老師的話吸引了注意力。
“……為什麼呢？”我問五條老師。
“是因為，那些伸出去的小觸角，沒有得到回應啊……
“就像是考試得到99分，想要向家長需求誇獎的孩子，得到的確是‘哦，那你為什麼不是100分’這種冷漠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