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貴妃的話,說的無疑是非常聰明的。
她心裡很清楚,康家這些年到底是怎麼起勢的。
她的父親,雖然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武官,但是原本是絕對沒有可能坐到節度使這個位置上去的,她的弟弟康東平,雖然十多年前在與契丹的作戰之中屢立戰功,但是也絕對沒有到三十歲就成為朔方節度使的程度。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逐漸老邁的聖人,想要給太子在朝堂上尋一個對手出來。
父子相疑,父子相殺,絕對不是什麼臆想!在大周二百年曆史上,李家皇室之中父殺子,子弑父的事情,都曾經真真切切的出現過,而且是不止一次!
遠的暫且不說了,就拿胡鬨了一輩子的靈帝來說,他晚年便是死的不明不白,如今所有的典籍之上,都隻是記了暴死二字,沒有人知道那位昏君究竟是怎麼死的。
正因為如此,皇帝不可能不對自己的兒子有所防備。
聽到了康貴妃這番話之後,皇帝麵色微沉,他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女人,聲音低沉:“所以,這成了你們康家胡作非為的倚仗了,是不是?”
康貴妃滿臉淚水,連連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老實說,本來這件事情可大可小,但是如今事情已經鬨大,就小不了了,朕總不能豁出這張臉,去救你的兄弟。”
老皇帝聲音有些沙啞:“你們康家人的性命,抵不過朕的臉麵。”
說到這裡,天子給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立刻恭敬低頭,從手中的木盤子裡取出一塊染血的絹布,放在了康貴妃麵前。
“這是康家幼子,前些日子在大理寺門口寫下的血書,朕不想再多說什麼,你自己看一看。”
康貴妃含淚接過這份血書,打量了一遍之後,眼中再次留下淚水:“臣妾這兩天也找人打聽過了,這個韓縣令的幼子,這三年時間都是由宋王世子李煦在照看,李煦自小在東宮伴讀……”
說到這裡,康貴妃抹了抹眼淚,咬牙道:“反正都是人家安排好了的,自然什麼罪名都能編的出來,陛下說得對,康家人的性命,大不過陛下的臉麵,臣妾也不敢讓陛下丟臉,臣妾明日就出宮回康府等死!”
“你威脅不了朕。”
天子目光看著眼前的康貴妃,目光有些陰鷙:“你老老實實的待在宮裡,朕隻當你是李家婦,與康氏無關,你若是自己回了康家,是死是活,就都與朕沒有乾係了。”
說完這句話,天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拂袖道:“起駕回太極宮。”
說完,這位步履已經有些蹣跚的老皇帝,很是不悅的離開了承歡殿。
而等到老皇帝走遠之後,原本哭的梨花帶雨的康貴妃,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她起身來到了承歡殿的梳妝鏡前,整理了一番妝容,然後喚過來一個小宮女,低聲道:“給宮外傳信,讓他們給東平去一封信,告訴東平……”
說到這裡,她幽幽的歎了口氣:“告訴東平,老爺子這一次狠下心了,東來的情況很不好,我這邊已經沒有什麼辦法,讓他想辦法救一救東來。”
這個小宮女隻有十七八歲年紀,但是看起來很機靈,聞言立刻點頭。
“奴婢這就去。”
說完,她就匆匆的離開了承歡殿。
等到這個小宮女也走遠之後,康貴妃才抬頭看向了眼前的銅鏡,仿佛是在跟鏡子裡的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