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賢殿後殿之中,已經正式登基的大周天子,拉著林昭在一張矮桌兩邊坐下,不住訴苦。
他早年當野道士的時候,雖然日子過得苦了一點,但是的確不用早起,相比於現在要自由不少。
越王殿下麵帶微笑,聽著皇帝吐苦水。
等皇帝說的差不多了之後,林昭才微微低眉,開口道:“道兄,皇帝這個位置想要做好不容易,但是想要混日子卻不難,這其中的尺度,你自己好好把握就是。”
李玄通低頭喝了口酒,苦笑道:“莫名其妙成了皇帝,總不能全不做事,如果可以,我還是想替百姓做點事情的。”
林昭低眉:“如果道兄想做事,那我可以教一教道兄如何做事。”
林三郎看了一眼李玄通,緩緩開口:“西北有朔方軍,未來五年時間,西北的事情都交給朔方軍去做,讓他們與吐蕃人周全,而東北的契丹人……”
林昭微笑道:“我來替道兄處理。”
“除了這兩處邊患之外,北邊的突厥人已經越發虛弱,暫時形成不了威脅,道兄倒不必太過擔心。”
“至於長安城裡的問題…”
林某人微微低眉,開口道:“宗室之中,宋王是可用的,但是道兄用他,主要是讓他在長安城裡保護道兄,其人…有眼高手低之嫌,不可大用。”
“至於政事堂……”
林某人看向李玄通,微笑道:“現在的這個以曹鬆為首的政事堂,道兄要想辦法全部換掉,隻有道兄親自組建政事堂,將來才能夠政令通達。”
“當然了,短時間之內…道兄還沒有辦法離開曹鬆這一屆政事堂。”
林某人低頭喝了口酒,淡淡的說道:“曹鬆這老貨,雖然貪權,但是遇事畏首畏尾,將來有一天道兄要拿了他政事堂首魁的位置,他心裡即便不高興,也不會反抗。”
說到這裡,林昭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口道:“對了,他有個大孫子帶在身邊,十分寵愛,道兄想要換人的時候,可以給他這個孫兒安排一個差事,他多半就會心甘情願的退了。”
小道士坐在林昭對麵,聽得很是認真。
見林昭說得差不多了之後,李玄通眨了眨眼睛,開口道:“林公子,我這些天住在宮裡,不少人與我說,林公子你是朝廷的對頭,如何會……”
林昭聞言,也不反駁,隻是啞然一笑:“道兄能與我實話實說,我還是很高興的。”
他低頭飲酒,然後看了一眼李玄通,微笑道:“自範陽之亂以來,我所作所為,哪一樁不是朝廷的莫大功臣?隻是現在,我已經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又不願意自縛手腳,這才引人詬病。”
“這其中是非利害,需要道兄自己分辨。”
越王殿下看向李玄通,微笑道:“我花了那麼多精力,將道兄送到帝位上去,就是不想與朝廷的關係太差,我若真是朝廷的對頭,此時根本不必離開長安,隻要平盧軍在長安一日,長安城裡所有人,都要看我的臉色。”
李玄通微微點頭,若有所思。
“範陽之亂後,天下已經元氣大傷,需要休養生息。”
林昭看向天子,微微歎了口氣:“道兄,希望你我都能夠堅守本心,不要再興兵禍。”
林三郎麵色平靜,開口道:“道兄隻要不從我手中奪刀,咱們便是一世君臣。”
此時的李玄通,還聽不明白林昭話裡的這些政治隱喻。
不過他還是迷迷糊糊的點頭道:“如果不是林公子,我無論如何不可能當上皇帝,林公子不動手害我,我自然不可能害林公子……”
說到這裡,他看向林昭,眨了眨眼睛:“哪天林公子真的想當皇帝了,就再回長安來,我主動把這個位子讓給你。”
林三郎啞然失笑。
“古往今來,像道兄這樣的豁達的天子,真是聞所未聞。”
他舉起酒杯,與皇帝碰了碰。
“來道兄,你我喝一杯。”
李玄通點了點頭,端起酒杯,與林昭狠狠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