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我,趙珊兒現在還同你是好姐妹呢,”黎枝枝徑自在繡凳上坐下來,表情悠哉自得,她略微吃驚地看著對方,道“晚兒姐姐,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來關心你的吧”
她一手捧著腮,神色有些不可思議,道∶“你怎麼這樣天真?我當然是來看你如今的慘狀呀!”
黎素晚徹底被她激怒了,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抓起手邊僅剩的一個茶杯朝她擲過去,破口大罵∶“滾你給我滾出去”
黎枝枝抬手接住那隻杯子,漂亮的眸子一轉,盈盈笑道∶“我當然會走,不過在走之前,我還是要恭喜晚兒姐姐。”
她的指尖輕輕地摩挲著那細膩的瓷杯,聲音輕慢,不無譏誚“喜獲這樣一雙父母,真真是晚兒姐姐的福氣,希望姐姐要好好珍惜才是,畢竟……往後日子還長著呢。”
黎素晚看著她麵上輕笑,心中驀然升起一股寒意來。
……
次日晨起時,黎枝枝就聽說黎素晚病了,這次興許不是裝的,大夫也來過了,說是要靜養幾日,黎岑聽聞之後,有些不悅,責備黎夫人平日太嬌慣黎素晚了,才會讓她如此不經事。
黎夫人自是辯解,夫妻二人爭了幾句,不歡而散,黎岑黑著臉去上朝,黎夫人心中氣不順,連早膳都沒用,到了晌午,有一個婆子急急來稟道∶“益國公府上派了人來,把夫人您之前的帖子和禮都退回來了。”
黎夫人聽罷,立即站起身,驚聲道“怎會如此”
那帖子是她一個月前送給益國公夫人的,黎素晚眼看就要及笄了,本朝有個習俗,女兒十五及笄那一日,要請個德高望重的夫人為其上簪,禮成之後,便相當於認了一位義母,黎夫人有心給黎泰晚抬些身價,花了大心思,才讓益國公夫人收下了帖子,沒成想如今竟被退了回來!
來退帖子和禮的是國公府下人,麵對黎夫人的追問,她隻是道“我家夫人說,恰巧那一日不得空,要失約了,怕耽擱貴府小姐的及笄禮,故而提前告知一聲,請夫人另請他人。”
這話一聽就是借口,黎夫人心中一沉,知道是那遊春宴的事情得罪了國公夫人,又是惱又是氣,麵上還不敢表現出來,客客氣氣地把人打發走後,才喝了一口茶順氣,誰知那茶是剛沏好的,燙了她一嘴,黎夫人氣得把杯盞往地上一砸,罵道“都是些廢物東西!”
這話也不知是在罵誰,一時間,侍立在側的下人們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一聲,黎夫人好容易才冷靜下來,思來想去,又吩咐人另寫了帖子,備了禮,親自去拜訪相熟的幾位夫人。
可是這一趟頗為不順,對方要麼不得空,要麼避而不見,黎夫人一下午連碰幾個軟釘子,其中一位夫人還笑問道“上次我問起令媛及笄禮的事情,你不是說國公夫人已經應了麼怎麼,可是她反口了”
黎夫人不欲多言,隻勉強應付幾句,便告辭離開,等她走了,那位夫人才不屑地哼道∶“當初我是有意想替她女兒上簪,可人家心氣高,眼裡隻有國公夫人,瞧不上我們,如今國公夫人都推了的差事,又想回頭,可真是白天做大夢,美得很。”
這些都跟人精似的,沒一個省油的燈,黎夫人喝了一下午茶,也窩了一肚子火,麵上還要裝出個笑模樣,最後她去了建昌侯府。
彼時,侯夫人正抓著雞毛撣子,訓她那不成器的小兒子,聽得有人來拜訪,裴言川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嘿嘿笑道∶“娘,我就不給您丟人現眼了,您先待客。”
侯夫人瞪他一眼“嬉皮笑臉,沒個正形,去後麵給我站著去”
她去了花廳接待黎夫人,一盞茶過半,才得知對方的來意,建昌侯夫人有些為難,歉然道∶“實不相瞞,我倒願意應下此事,隻是日子實在不湊巧,那天我親家公做壽,我若不到場,怕是說不過去。”
黎夫人有些失望,又坐了一坐,便起身告辭了,侯夫人親自起身相送,回轉時,就見裴言川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道“娘,您沒答應啊”
“你娘我又沒有分身術,怎麼答應?”侯夫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又歎了一口氣,道∶“這事兒說來也是尷尬,前頭大家都知道益國公夫人要替她女兒上簪,如今國公夫人又給拒了,誰還肯領這差事”
裴言川一邊嗑瓜子,一邊好奇發問∶“為什麼拒了?”
還不是因為遊春宴那事叫國公夫人當眾沒臉,連帶著在純妃娘娘那裡也沒落個好,侯夫人從兒子手裡揀了幾粒瓜子兒吃,道∶“要我說,小姑娘愛漂亮,摘一朵花而已,這種事誰沒乾過?就是這位黎小姐,燒香遇到鬼,也太背時了些。”
裴言川聽了,笑一聲,吐出瓜子皮兒,道“我倒覺得她不是背時,就是心壞,她要不是想著栽贓彆人,哪會有今天。”
他說完,又猶豫了一下,問道∶“那這黎夫人…下次還會不會來請您”
侯夫人不明所以,道“哪還有下次及笄的日子又不能改。”
裴言川摸了摸鼻子,嬉笑道“他黎府不是還有一位小姐麼”
侯夫人嗑瓜子的動作頓住,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兒子,麵露狐疑∶“你倒是什麼都知道,拐彎抹角的,是想問什麼?”
“沒什麼!”裴言川急了,把瓜子往他娘手裡一塞∶“娘,今兒罰也罰了,跪也跪了,那國子監我就不去了啊”
說完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等出了院子,他才聽見身後傳來侯夫人的震天怒吼∶“兔崽子!你給老娘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