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原就是親生的姐妹,兩人是一起長大的,因著父母偏心的緣故,黎夫人和宋夫人自小就不太對付,隻是後來各自嫁了人,隔得遠了,姐妹之間門才緩和了些許,但宋夫人的性子從來就沒有變過,依然喜歡做一些刁鑽刻薄的事情。
就譬如此時此刻,黎夫人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勉強道:“我都說過了,枝枝她是外子那邊的遠房親戚,和咱們王家又有什麼關係?你未免也太多事了。”
宋夫人卻笑道:“話雖如此,但是那孩子和姐姐長得那麼像,我也是忍不住多想了,不過近來有一個傳言,不知姐姐聽說了沒有?”
黎夫人這些日子和黎岑吵得焦頭爛額,心力交瘁,根本沒時間門出去交際,聽宋夫人這般說,心中忽然升起幾分不妙的預感:“什麼傳言?”
宋夫人煞有介事地壓低了聲音,道:“都說啊,這枝枝是姐姐您親生的孩子呢。”
黎夫人袖中的手一下子就攥緊了,臉色也有些不好,道:“這話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這我如何知道?”宋夫人隻笑著道:“隻是前幾日去益國公府上作客,她們都在議論,我就在旁邊聽了一耳朵。”
黎夫人登時心亂如麻,她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如今這地步,本以為隻是一樁小事而已,他們黎府的家事,怎麼就那麼多人喜歡探究呢?與她們有什麼關係?
黎夫人越想越惱,卻忘了自己從前也是其中一員,宋夫人還狀若關心地道:“姐姐,這傳言可是越來越離譜了,還有一些話,著實難聽,我都不好告訴你。”
話雖如此,她麵上的憂慮卻是頗為虛偽,黎夫人心裡一緊,顧不得計較,隻追問道:“還有什麼話?”
宋夫人作勢看了看四周,見下人都隔得遠,才掩著口輕聲道:“她們都說啊,這枝枝跟你長得像,卻又是姓黎,未免太蹊蹺了些,說不準就是你在外邊……”
她沒繼續說下去,但話裡的意思簡直再明白不過了,黎夫人的臉色乍青乍白,隻覺得一股怒意直衝腦門,手足發涼,差點沒厥過去,她用力抓著圈椅扶手,氣得說話都哆嗦了:“她們真是這麼說的?”
“可不是嘛?我在旁邊聽得真真兒的。”
黎夫人怒不可遏,揮手將案幾上的茶盞摔了出去,破口大罵道:“放他娘的屁!這些個長舌婦!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一天到晚的嚼舌根子說是非,也不怕遭了報應!”
“我也說嘛,”宋夫人搖著紈扇,悠悠道:“她們儘折騰這沒風沒影的事情。”
黎夫人怒意未歇,隻冷眼斜睨她,道:“隻怕你也沒少說吧?”
宋夫人當即叫起屈來:“你這可真是拿著和尚當禿子打,我當時還替你分辯了幾句呢。”
黎夫人信了她的邪,分辯個鬼,她沒火上澆油就不錯了,這傳言裡說不得還有她一份功勞,遂寒聲道:“我自是問心無愧,隨她們去說便是。”
宋夫人卻擔心道:“話雖如此,隻是老話說了,這蛇咬人咬不死,人咬人無藥醫,如今她們這議論紛紛的,對你的名聲可實在不好啊。”
黎夫人隻站起來,硬邦邦地道:“馬王爺不管驢事,你有那份閒功夫,還是先操心自己吧!”說著便吩咐下人:“送客。”
也不管宋夫人如何反應,她徑自大步離開了花廳,往後宅的方向而去,一邊走,一邊在心裡不住罵那些長舌婦,咒她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此時天色已擦了黑,廊下的燈籠卻還未來得及點起來,花園裡的光線昏暗無比,黎夫人走得急了,不當心腳下絆了一跤,她唉喲一聲,險些摔進花圃裡。
好在黎夫人及時扶住了旁邊一株朱槿樹,站穩了身子,不經意從樹隙間門看了出去,不遠處有兩道人影正在迅速分開,那地方原是在假山背處,頗為狹窄隱蔽,若不是從這個方向看,恐怕還發現不了。
短短數息,那兩人已經不見了,黎夫人起先還以為是府裡的下人,趁著天黑在這裡私會,不禁在心裡大罵起來,一群下流胚子,真是越來越沒有規矩了!
她打定主意要好好整頓一番,趕明兒揪出來全部發賣出府去,黎夫人這樣想著,繼續往前走,誰知沒多久,就見有一人迎麵匆匆而來,身量頗高,有些熟悉,她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她那個外甥宋淩雲。
“姨母。”
宋淩雲自然也看見她了,麵上有一閃而過的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拱手作揖,自如問道:“姨母這是要往去哪裡?”
她在自家府中,自然是要去後宅,這不是問了一句廢話麼?黎夫人心中疑竇頓生,表情卻分毫不顯,隻客氣笑著道:“我要回正院呢,你娘方才已經走了,你怎麼在這裡啊?”
聞言,宋淩雲十分從容地答道:“我方才去書齋向表兄請教學問,一時忘了時間門。”
“這樣啊,”黎夫人麵露恍然之色,親切道:“那你快去吧,可彆叫你娘等急了。”
“是,那我先告退了。”
宋淩雲很有禮地向她告辭,疾步往前庭的方向走了,黎夫人一直看著他,直到對方的背影消失在遊廊儘頭,總覺得似乎和方才那假山下的人影有些許相似?
黎夫人越想越不對勁,腳下一轉,去了書齋,屋裡已經上了燈,她兒子黎行知正在書案前看書,見了她來,立即起身道:“娘,您怎麼過來了?”
“我來看看,”黎夫人看著用功讀書的兒子,心裡總算感覺到了幾分安慰,這些天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好在沒有影響到黎行知。
黎夫人和他說了幾句話,又狀似無意地問起:“我方才半道遇見了淩雲,他說
他來請教你讀書,沒有打擾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