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行知聽了,忙道:“沒有,表弟隻問了幾句,算不得打擾。”
“隻問了幾句?”黎夫人心中的疑惑愈盛,道:“他後來就走了麼?”
“是,”黎行知答道:“已走了有一陣子了。”
黎夫人這下可以肯定了,她在花園裡看到的人就是宋淩雲,隻是不知是和府裡哪個小賤|人勾搭上了,正在這時,她忽然想起什麼,問道:“晚兒呢?”
黎行知道:“她也走了,說是有些困乏,想回屋休息。”
黎夫人的眼皮子登時就跳了起來,驚聲問道:“也是那會兒走的?”
“差不多吧,”黎行知被她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不解道:“娘,怎麼了?”
黎夫人整個人都晃了一下,險些沒站穩,黎行知急忙扶住她:“娘,您沒事吧?”
黎夫人按了按眉心,隻覺得額頭隱隱作痛,她擺擺手,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道:“沒事,我去紫藤苑看看晚兒。”
黎行知有些不放心:“孩兒陪您一道吧?”
黎夫人卻拒絕了,道:“你隻管好好讀書,不要為這些旁事分心。”
說完,她便離開了,又往紫藤苑趕去,一路上黎夫人做了無數猜測,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興許在假山下私會的那個人不是黎素晚,而是府裡哪個丫環,黎素晚早就回去休息了。
等到了紫藤苑,甫一進門,她便看見黎素晚坐在榻邊,像是心虛似的,急急忙忙站起來,神色怯怯喚道:“娘,您怎麼來了?”
黎夫人對她笑了一下,又看向旁邊立著的兩個丫環,吩咐道:“你們先出去,把門關上。”
兩個丫環依言退出屋子,黎夫人走過去,拉起黎素晚的手,很溫和地道:“我聽行知說,你今兒身子不適,早早就回來休息了,便過來看看,是又生病了麼?”
黎素晚聽了,仿佛鬆了一口氣,笑著答道:“是有一點,不過現在好多了,讓娘親擔心了。”
“那就好,”黎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又拉著她坐下來,道:“前幾日的事情,確實委屈你了,等再過一陣子——”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表情劇變,目光定定地落在黎素晚的肩膀處,那眼神仿佛是見了鬼一般,黎素晚猶自不覺:“娘?”
黎夫人指著她的肩頭,疾聲厲色地問道:“這是哪裡來的?”
黎素晚嚇了一跳,低頭看去,卻見雪青色的衣裳料子上,不知何時蹭上了臟汙的灰塵,還有青苔的痕跡,她的臉色霎時就白了,結結巴巴地道:“是、是在……”
她完全沒有準備,一時間門答不上來,黎夫人幫她回答了,冷聲道:“是在花園的假山下蹭到的?是不是?那個人是宋淩雲?!你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
黎素晚被這一連番發問嚇傻了眼,隻知下意識道:“我、我沒有……”
鐵證在前,她竟然還想狡辯,黎夫人忍了一路的怒火,這會兒再也抑製不住了,猛然抬手就甩了她一巴掌,厲聲罵道:“你竟還不肯承認?!”
黎素晚猝不及防挨了一耳光,尖叫著捂住臉,黎夫人揪住她,怒不可遏地罵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一個未出閣的小姐,竟跟男人有了私情,公然在府中勾勾搭搭,你是打量我死了嗎?!此事一旦傳出去,你還要不要臉,要不要名聲了?!”
她越說越來氣,之前宋夫人說的那些話,在她腦中一刻不停地回放,黎夫人心中的怒火愈熾,她四下看了看,從置物架上拿起雞毛撣子來,近乎哆嗦地指著黎素晚,怒道:“我怎麼生出了你這麼一個蠢貨?從前隻覺得你沒腦子,不知事,卻不知你竟然膽大包天,敢做出這種事情,我今天乾脆打死你算了,也好過丟人現眼!”
說著便對著黎素晚劈頭蓋臉一頓好抽,直抽得她尖叫連連,滿地打滾,不住求饒。
“娘!娘我錯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娘!”
“彆叫我娘!”黎夫人氣紅了眼,氣喘籲籲地把雞毛撣子往地上一扔,道:“我沒你這種不知羞恥的女兒,從今天起,你不許出紫藤苑半步,再敢去見那宋淩雲,仔細你的皮!”
說完便不再看她,轉身出了紫藤苑,但見那兩個丫環正站在院子裡,垂著頭瑟瑟發抖,如鵪鶉也似,黎夫人冷冷道:“此事你們膽敢說出去一個字,舌頭都給你剪了,聽明白了嗎?!”
丫環們嚇得直哆嗦,連連應是。
天已黑透了,黎岑還未回府,黎夫人卻已經懶得再去細究了,這一天下來,她隻覺得身心俱疲,走路都有些發飄了,被貼身婢女扶著回了正院休息,屋子裡點了幾盞燈燭,卻依然不怎麼明亮,仿佛蒙上了一層陰翳,叫人心冷。
黎夫人在椅子上靜坐了半晌,不知在想什麼,婢女也不敢打攪她,過了許久,她忽然站起來進了內間門,在櫃架上翻找,問婢女道:“我從前那個刻著芙蓉花的桐木匣子呢?”
婢女連忙替她拿了過來,那匣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銅鎖都起了綠,黎夫人試了好幾把鑰匙才打開,裡麵放了好些零碎舊物,她找了一陣,才從底下翻出一張泛黃的紙條,因為時間門太久,邊緣都被蟲蛀了些許,紙張發脆,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將它捏碎。
黎夫人小心翼翼地打開,隻見昏黃燈燭下,那紙條上寫著生辰八字,以及幾句批文:九重金殿啟,池邊鳳鳥雛,此去蓬萊境,百辟扈皇圖。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落款:楚山五仙觀洞虛道人。
黎夫人盯著那張紙條看了許久,才將它仔細收起來,吩咐婢女道:“你明日派人去打聽一下,這楚山五仙觀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