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優伶皇子(十八)(1 / 2)

趁著暮色,龔施安靜離開。

回到丞相府後,他沒有像往日一樣早些安寢,而是在房內挑起燈芯點燃了一根燭火。

過了一會兒後,龔施的幼子龔遊夕進入到屋內:“父親,您怎還未歇息?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龔施說:“近來宮裡的那批東西的運送事務,是你接下了?”

他深深看向自己的幼子,歎了口氣、沉重地道:“遊夕,先將這件事放下吧,它牽扯的東西太多,一不留神就能叫人踏入萬劫不複之地。”

“啊……我知道了,父親。”龔遊夕看見龔施這般神態,就知道這所謂的差事肯定是個大麻煩。

他接著又補充:“不過我若是擱置著,那母親那邊的親族肯定會下手搶過去……您知道的,他們一直都不大安分。”

“要不要…也提醒他們一下?”

這一家皇商裡,丞相幼子龔遊夕占了最大的決定權沒錯,但其背後還隱藏著丞相家族和龔遊夕的母親親族、皇家遠親之間的糾葛、爭奪。

皇家遠親本身家小業小,有著來自皇帝的賞賜,卻沒什麼經營的手段——

但在龔施選擇與龔遊夕母親定親後,這些遠親蓬勃的野心就冒出頭來了。

他們學著菟絲子,吸附在丞相家族上,想要以此來不停壯大自己。

龔遊夕主要承辦的皇商,是被覬覦、入侵最嚴重的一個產業。遠親那邊家族裡頭幾個野心極重的年輕人不斷爭搶著皇商存在的利益,龔遊夕每次都得費大勁頭,才能打壓下他們,把最重要的幾條利益鏈攥入手心。

龔施對皇家遠親的野心一清二楚,他一直沒有下手乾涉,是為了鍛煉自己的老來子龔遊夕。

自己的幼子還太年輕了些。

不過此時,龔施微眯了眼,還帶著往日比較溫和的神情,吐露的話語間卻包含著一抹森寒。

“讓他們搶了去吧,他們家那幾個年輕人,近來也是做得越來越過火了……就差沒將這皇商當成他們家的了。”

“……便當我老了,不存在了啊。”

龔遊夕想了想那對兄妹的樣子,不由得點了點頭。

那兄妹兩個不知道怎麼被家中教出這幅樣子的,眼中隻看得到利益,半點兒不知曉打理和旁人的關係——

龔遊夕想到那幾次他們跟兩匹豺狼似的,粗暴、不顧丞相家臉麵地從他手邊奪去幾樁生意時,就不由得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聽聞那對兄妹做妹妹的,近來看上了一個人,為了他似乎有著不顧一切的兆頭?

想到兩匹豺狼的本性,龔遊夕心裡微諷,怕不是為人不顧一切吧,是看上了那個人代表的利益吧!

“知道了,父親。”龔遊夕乖巧應了龔施的話。

他現在還隻是單純聽信父親的話,不知道牽扯的事情具體代表著什麼。

可第二□□陽初升之時,龔遊夕就聽見了風聲……

外邊街道隨處可見的人,開始又一次地談論與太子相牽扯的那件——在宮中可稱為禁忌的事情!

龔遊夕的大腦裡忽地竄出來一絲涼意,激得他脊骨微顫。

怪不得父親讓他不要摻和……

這是大臣和皇帝之間的博弈,而父親應當和他們中的某一位達成了協定!

*

一個消息,仿佛在一夜之間就傳滿了京城。

太子“謀逆”一事分明疑點重重,可皇帝不顧朝臣反對,令東廠鷹犬強令壓迫群臣閉口。一位言官以血書上諫,到頭來了無音訊,便連言官也被迫靜休。

靜休,偏偏是在上諫請查太子一事之後……這難以不叫聽者生出不妙的聯想,那言官恐怕已經被“滅口”!

畢竟,皇帝一手遮天的想法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

季霄絕不會想到,他厭惡指著自己鼻子痛罵的言官,讓言官見勢不妙稱病靜養的事情,會被臣子的春秋筆法更改成這番模樣!

以春秋筆法篡寫此事的臣子,此中言語卻也大都並非空穴來風——

真實的對太子的惋惜、對皇帝的憤怒,在那字字入心的文藻筆墨訴說下,變得更能鼓動、激發百姓本就潛藏在心底的憤怒!

他們欲討要太子死亡的真相,他們不信謀逆這樣的罪名。

而當真相開始揭露一角,這因太子下葬稍微平息安靜一點的潮流,又開始猛漲、沸騰!

百姓中的暗流已經被挑動,從今日朝陽升起的那一刻起,就有無數的行商,小販隱匿地向著其它的城池湧去。

——他們將會帶去,一個個來自京城的“傳聞”。

這一角的真相,還隻是為了讓百姓的懷疑重新複燃,以百姓心中一個言官的“死”為開端。

而同時,朝堂之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已然打響,謝煙客這方的臣子開始狙擊保皇派勢力。

他們要將皇帝拉下原來的位置,就要斬斷他現下所有的利益鏈條!

臣子們在朝堂上做得隱晦,如不斷滲入的細沙,可在宮外他們就不用這般小心翼翼。

特彆是商人之間的傾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