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天欲雪 風裡話 8032 字 7個月前

“主上!”他驚呼一聲,將人帶出交戰圈,護回馬車。

車內正閉目養神的薛靈樞被這樣大的動靜震醒,隻掀起眼皮聽霍律言語。如此周詳的計劃,帶他不過是以防萬一。

其實能有什麼萬一,這刺殺王氏功曹府,比暗殺冀州刺史府不知容易多少。若說有萬一,除非是出了叛徒,或者是有人故意為之。

薛靈樞借壁燈看清受傷的人,再聞霍律話語,整個無語望天,可不是故意的嗎?

“你去善後,主上有我就成。”他歎了口氣,隻將人推在車壁上,撕開衣裳檢查傷口。然後翻開藥廂拿出針線。

“外傷,不用縫針吧!”賀蘭澤回首驚道, "孤握著分寸的,隻是劍

刃擦過,沒有多深。"“您是大夫還我是大夫?”薛靈樞往他傷口倒了半盞白酒, "入劍處深了,大概需要縫三針。""你麻沸散呢?"賀蘭澤被酒灑血口,激出一層冷汗,未幾針傳皮肉,不由攥住了車廂。

"沒帶!”薛靈樞回得自然, "今個若非您受傷,壓根不會有人受傷,屬下來就是多餘……哦,不多餘,屬下這會明白,您為何非要拉上我了,嘖嘖!"

話畢,還不忘在收尾處打了個漂亮的如意結。

"願主上,事事如意。”他收了針線,將人扶起理好衣衫,笑道, “這樣瞧著更嚴重,五姑娘定然心疼。"

賀蘭澤瞥過頭,心中歡意但又止不住傷口處生疼,隻得蹙眉不語。然而,謝五姑娘對此並沒有他們料想中的反映。

當夜回去時,小姑娘原是隨人聲來他寢屋,見他後背半身的血,不由嚇了一跳。隻問發生何事,傷勢嚴不嚴重。

他不答反問, “這個時辰,如何還沒休息?”話落,還不忘抬起虛弱眉眼,觀她妝容。衣衫規整,發飾依舊,不是睡夢中驚醒,乃是不曾上榻安眠。

少年順勢趴在床榻,似是無力模樣,將頭埋在枕中。耳畔是姑娘急促的喘息,腦海中繚繞是她著急神色

覺得這血流得格外值。

雖未曾告訴她這夜所行何事,隻讓她早些歇息。但若隻是尋常相敬之道,她有三分關心即可,無需搭上這十分的擔心。

自與她坦白,兩個月來,除去謝瓊瑛在這處的幾日,其餘她都對他不冷不熱。賀蘭澤感慨謝五姑娘氣性大的同時,難免不豫。

兩輩子,他還沒被她這般輕視過。但能怎樣?迫她逼她以勢壓她都是下策,思來想去沒有比苦肉計更好的了。

須臾,他似緩過勁,轉頭對謝瓊琚道, "一點小傷,都處理過了。這般晚,你去歇著吧。"

賀蘭澤見人僵著不動,頓了頓又低聲道,“便是你我有婚約,這處亦在城郊,但這個時辰你在我屋裡,若是萬一被傳了出去,總是不好。"

“五姑娘?”賀蘭澤喚她。

謝瓊琚終於回神,隻從袖中抽來帕子給他拭去鬢邊汗漬,道了聲“妾明日再來看您”。推門回首,已經紅透的丹鳳眼

含情/欲泣。

賀蘭澤抬眸迎上,心口亦歡亦疼。

然而,翌日謝瓊琚並未來,隻在自己房中問了他的傷勢,又尋霍律問了兩句昨日情形,遂著人傳話讓賀蘭澤好生休養。自己則還同過去一般,打理園中事宜。隻隔三兩日方過來一趟。

偶爾碰見薛靈樞給賀蘭澤換藥,便請身離去。明明快好的傷,賀蘭澤莫名覺得更痛了。

回憶受傷當日謝瓊琚的反應,賀蘭澤尤覺不對勁,思來想去說好了翌日來看他卻失約,這緣由當是發生在這日裡。遂暗裡查了她那日見過的人遇見的事。

直到聞她見過霍律,一顆心方緊張起來。果然他百密一疏。果然謝五姑娘聰慧無雙。她問霍律,當晚還有誰受傷。霍律實誠道,除了主上無人受傷。

兩方交戰,合理的當是屬下死傷無數保君上一人無虞。這就主子受傷部下各個安好,實在離譜至極。

謝瓊琚不理他,乃是識破他的苦肉計,尤覺他又在騙她,方氣上加氣!

理清這遭,賀蘭澤長歎一口氣。也沒猶豫,隨即起身前往,坦白道歉,保證無有下次。“當真無有下回?”

八月入秋,夕陽落下後,還未點燈的屋中便暗下一大片。謝瓊琚半身渡著殘陽,尚有光亮,隻對著站在陰影中的人問道。

“我就是見你為前頭事惱我,急了才這般又行昏招……我保證再也不了。”少年磕磕絆絆解釋。“妾惱的不是這處。”謝瓊琚壓下鴉羽般的睫毛,卻不再說話了。

“那你惱什麼?”半晌,賀蘭澤終於忍不住問道。

謝瓊琚抬眸看他, "惱你,這樣不愛惜自己。"賀蘭澤聞言,心口發燙,怔怔立在一處。

“妾聞您傷好的差不多了,能看一看您傷口嗎?”謝瓊琚柔聲道,人已經向他走來。

他抑製著要跳出胸腔滾燙心臟,止住她步伐,隻自己踏出陰影,逆光朝她走去,啞聲道, "傷好了,你還要看什麼?"

“妾看傷疤。”謝瓊琚抬手落下簾子,周遭全部暗下一層,隻有零星光照灑在期間,斑斑駁駁勉強看清彼此容顏,但卻又是彼此都在這明暗不定處。

她的聲音愈發柔婉, "妾就看一眼。"

從那日半夜見他血染衣衫回來後,她便又開始

做夢。

夢中,她聽到自己說, "你看看你這一身傷,前頭在長安城中隱忍行事便罷了,如今還不好好養著,還要去親征……"

她的夫君原是披堅執銳,陰謀陽謀裡出入,染血踩骨,一身傷痕,歲月難消。

於是,這會她看著他,看這個才相識不過數月,卻仿若已經糾纏了一生的人,莫名落下一滴淚來。

而賀蘭澤在這滴淚中,徹底失去思考和動作。隻由著她解開自己衣襟,脫下衣袍。

今歲,他不過二八年歲,然胸膛、臂膀、手背已皆留傷痕。

她抬手——撫過舊傷,又轉去他身後,看新傷。最後伸手抱住他,拋卻矜持和禮儀,將一個吻落在他肌肉緊繃的傷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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