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為你護航①(2 / 2)

章成玉心態很好:“你忘了當初咱們國家研發一代導彈驅逐艦的窘迫之路嗎?”

蘇州文失笑。

“哪能忘啊,這輩子都忘不了。當初咱們從零到有,摸著石頭過河——穩穩當當,手上有什麼?就四樣大玩意和一份蘇國淘汰多年的圖紙。”

“對呀。”

章成玉驕矜地哼了哼:“當時國際上不照樣有人陰陽怪氣的笑話咱們嗎?結果呢?就問他們臉疼不疼!才幾年啊,他們還是沒有吸取教訓,還喜歡八婆似的嘴我們,既然這麼不知好歹,那咱們就再打打他們的臉,讓那些嘴臟的東西長長見識!”

蘇州文用力點頭,臨出辦公室前想起一事。

“哦,對了,有個事我得跟您說說。”

蘇州文將文件袋裡的信拿出來。

“我有個好友向我推薦了一個人,我覺得這孩子悟性相當不錯,您瞧瞧,要是合適,我想把她招進咱們係。”

“你都看過了還要問我?”

章成玉挑眉,不過還是接了文件袋裡的信。

信是李華禕寄來的,章成玉看得很仔細。

待翻到第三張時,章成玉一下愣住,趕緊去摸索放在一邊的眼鏡。

蘇州文將眼鏡遞上:“怎麼樣?”

“你糊弄我的吧?”章成玉眼中滿是震驚,“一個孩子能畫出這樣的圖?”

蘇州文:“你也覺得這孩子不錯?”

章成玉半拉下眼鏡瞪著蘇州文。

“這何止是不錯,你去咱們係隨便找出一個大一大二的學生,都未必能及她三分。”

蘇州文是主管艦艇通信的,對船舶的專業性沒章成玉深。

聽到這話蘇州文怔楞,他之所以拿過來,就是覺得一個下鄉多年的知青能這麼熟悉各類船舶構造,想來有兩把刷子。

沒想到這人不僅僅有兩把,些許人家腳也能湊個數。

四把刷子呢!

章成玉繼續看,看完後略搖搖頭,惋惜道:“乍一看畫得還可以,不過細節上有好幾處犯了不該犯的錯。”

“哪?”蘇州文探頭過來。

“這,這,還有這。”

章成玉皺著眉,連連歎氣:“不應該啊,你看這幅,她明明將水密隔艙安排的很合理,為什麼下一幅潦草的讓人沒眼看。”

蘇州文看著熟悉的畫風,撲哧一樂。

“告訴您吧,這不是原稿,這是我那位愛好船舶的朋友臨摹的,他來信特意提了這點,說他的畫技一般,有些小細節未必能臨摹的十全十美,希望您看得時候能擔待一二。”

章成玉立馬重新戴好眼鏡,毫不客氣的朝蘇州文伸出手。

“你不地道啊,你那朋友也是,既然給我看,那就給原稿,原稿呢?快,快給我——”

蘇州文連連擺手。

“不是我不給您,原畫手是今年參加高考的知青,她答完卷在草稿紙上畫得,草稿紙一並進了當地教育局,一般人接觸不到。”

聞言,章成玉對著畫紙陷入沉思。

頓了頓,蘇州文繼續說:“您就給準話吧,隻要您說這學生是塊料,我現在就買火車票將人帶回來見您,咱們武器係向來女生少,這回還是好苗子——”

“她是女生?”

章成玉震驚的拔高聲音,旋即自顧自的鼓掌,由衷道:“了不起,了不起,咱們國家女人對船舶感興趣的太少了,不過這幾年越來越多的女人走上了祖國重要崗位,挺好。”

“州文,你千萬不要小看了女人,古時候娘子軍的魄力不知道高出多少男兒郎,新中國成立後,能頂半邊天的女人更是數不勝數!”

蘇州文讚成的點頭,兩個歲數加起來得有一百多的好友默契一笑。

“咱們國家缺得就是這樣式的巾幗英雄,州文,得麻煩你跑一趟了,就是求,也要將她求到咱們武器係來!”

蘇州文呼吸變重。

能得艦艇導彈指揮係的首席教授章成玉的認可,這名學生絕對有無窮的潛力。

快步走出辦公室時,蘇州文似乎在蔚藍海洋上看到了一艘巨型導彈驅逐艦。

四周彩旗飄飄,在如潮的喧囂聲中,艦艇挾浪馳騁,遠奔前方,雄偉而穩當的開出一條睥睨萬千的護航大道。

-

蘇州文千裡迢迢過來,先去找了好友李華禕。

“你怎麼才來!”李華禕著急忙慌的拉著蘇州文往外走。

趕通宵火車的蘇州文疲累不已,拽住李華禕:“華禕,我想在你這打個盹,我太累了——”

李華禕回頭看,隻見昔日好友眼瞼下垂著兩個大眼袋,嘴皮起得白皮沒好好撕,破了好幾塊,紅紅的。

歎了口氣,李華禕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

“州文,你知道那個學生高考考了多少分嗎?”

關於這個,蘇州文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想到了對策。

華禕說這名考生在考場對待考試有點不上心,所以華禕在信中反複強調一點,那就是這個考生的分數線可能達不到海軍指揮學校的錄取分數線。

這個結果他能預料到,下鄉的知青們幾乎都沒精力去複習繁雜的學科,考得差情有可原。

不過章教授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今年沒考上不妨事,今年的高考在夏天,這位考生可以現在就跟他去學校,一邊修專業,一邊複習高考,兩不誤嘛。

現在他最擔心的是,這位考生會不會不願意跟他去學校。

想當女兵的人多,但肯靜下心到武器係搞科研的少。

這份工作不輕鬆,要受得住寂寞,忍得了艱苦。

一般人很難在此等崗位一待就待好幾年,更甚者,要隨時待命跟著艦隊出海,也許一去就是好幾年。

聚少離多,是艦隊工作者的常態。

除此之外,他還有很多其他的擔心……

比方這位考生沒上過艦船,對武器的研究沒有經驗,會不會遊泳…嗯,遊泳可以後期學,那她有沒有巨物恐懼症?深海恐懼症呢?

最讓蘇州文擔憂的是,這位考生對船舶的了解是不是隻限於古代船艦?

要知道現在還存在不少‘念古排新’的腐朽觀念在。

在某些人眼裡,咱們國家造出新型科技那就是崇洋媚外,是數典忘祖的大不敬行為……

李華禕聽到這些哭笑不得。

“州文,你錯得離譜!”

“什麼?”

李華禕拿出壓在書下的高考榜單,激動的語無倫次:“你擔心的這些統統沒有,我也錯的離譜!”

將紅榜遞給蘇州文,李華禕抬起十指做手勢。

“497!她考了497!”

李華禕說了一遍後,原地轉圈:“這是什麼概念?一場理化,一場數學,她每次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兩場都考了滿分!”

蘇州文捏著紅榜不敢置信:“這人叫風紅纓?”

“就是她!”

“那還等什麼!”

這回換蘇州文急不可迫了,抓起公文包就往外跑。

“走哇,咱們現在就去找人——”

李華禕:“你不休息下?我看你累得慌。”

“這時候還休息?!”蘇州文急得跳腳,拉著李華禕邊走邊說。

“我以為她考得一般,誰知道是狀元,狀元之才哪能叫咱們等,再等首都那邊的幾所大學直接開車過來拉人了!”

-

事兒還真叫蘇州文說中了。

打從報紙登出風紅纓以接近滿分的成績拔得頭籌中狀元後,首都幾所高校破天荒往公社打來了長途電話。

接到電話後,風紅纓委婉拒絕了入學邀請。

幾所高校招生辦的老師覺得可惜,不甘心的派人前往壽河村。

所以當蘇州文和李華禕拿著海軍指揮學校的紅色介紹信找上馬支書時,馬支書淡定的一比。

不為彆的,他一個小小的村支部書記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和好幾所著名大學的老師打過交道了。

當初見到首都博物館的王副館長時,馬支書覺得自己這輩子光榮的不行。

那可是來自首都的人耶,長在紅旗之下的知識分子對他而言總是帶有無限光芒的。

當他在村口被大學招生辦的人攔下時,他隻覺天旋地轉。

得知小風同誌毅然決然的拒絕了那幾所大學的盛邀,他呼吸一下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小風同誌有力的臂彎接住了他,女娃給他掐人中,又給他倒水,他陡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娃和彆的知青太不同了。

來人可是首都的大學啊!

她、她她怎麼敢拒絕!

那幾所學校是多少讀書人的夢想和天堂,她怎麼就能這麼快就拒絕了呢!

這時,癱在椅子上暈得迷迷糊糊的馬支書聽到了一句話。

——“抱歉,我還是想去當兵。”

當兵?當兵好哇!

馬支書撚了撚胡子,不愧是拒絕了首都學校兩次的娃,這誌向,牛!

-

一進門,風塵仆仆的蘇州文客氣的說明來意。

“我們想見見風紅纓同誌。”

李華禕操著本地口音介紹:“您好,我是縣教育局的李華禕,這是外地來的大學老師,姓蘇,我們這一趟來呢,就是想問問風紅纓同誌的事。”

馬支書好歹是個小乾部,李華禕這麼問就是來調查風紅纓的,說白了,就是政審。

“兩位同誌辛苦了。”

馬支書笑了笑,給兩人看了茶。

“不辛苦,不辛苦。”蘇州文舔了舔乾巴的嘴唇,“能跟我們說說風紅纓同誌是個怎樣的人嗎?”

看看看,我猜什麼來著。

這兩人恐怕要白跑一趟了,就跟先前大老遠來的那幾個大學的人一樣。

要不是小風同誌說做人要低調,他恨不得立馬跟這兩人說。

知道嗎?

小風同誌早就有想去的大學,沒高考前她就想報考海軍指揮學校了。

為了能當上海軍,小風同誌努力的爬山挖地增強體能,還自學了遊泳。

“等會。”

蘇州文按捺住興奮:“您剛才說她自學了遊泳?一星期就學會了?”

“對呀。”

這些話馬支書早前跟首都那邊學校的人也說過,見蘇州文笑得眼縫都看不見,馬支書默默端起茶盞咕了口濃茶。

笑吧,笑吧,就算笑沒了牙,小風同誌也不會同意去你們學校讀書的。

蘇州文在笑什麼,他在驚歎風紅纓卓越的能力。

不愧是一鳴驚人的女狀元,連學個遊泳都比其他人的速度要快。

掌握足夠的船舶知識,又提前學了遊泳,理科發達……樁樁件件連起來,嘿,這不就是為他們海軍指揮學校預備的人才嗎?

不過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

“您跟我們說說風紅纓同誌——”

馬支書搶說:“個人表現是吧?”

“對對對。”蘇州文拿出紙筆準備著。

馬支書嘿嘿樂,這些他當著首都來得人說過,再說一遍也無妨。

小風同誌下放到壽河村做知青,和他們村裡的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結識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小風同誌考中狀元,那就相當於是他們自個村的娃考中了狀元。

對於這麼個優秀的孩子,馬支書能一口氣說三天三夜。

“兩位同誌過來時看沒看到一條寬石子路?”

蘇州文茫然點頭。

他還納悶呢,暗想現在的鄉下都這麼豪了嗎?舍得請挖土機進村鋪路?

李華禕在縣教育局工作多年,多多少少聽到一點風聲。

“我記得前段時間村河裡挖出了衣冠塚,首都那邊的人離開前,特意跟縣委打招呼修了村口那條路。”

“對頭。”

馬支書嘚吧的繼續往下說:“這條路是國家幫忙修得,但我覺得小風同誌功不可沒。”

蘇州文沒聽懂,舉筆不定。

李華禕解釋道:“河裡的衣冠塚是風紅纓同誌和另外一名男知青主動提出守棺的,馬支書的意思是,沒有這兩位守棺,衣冠塚未必能完完整整的等到首都博古館和考古隊的人過來進行搶救性挖掘。”

馬支書頭點個不停。

蘇州文笑了,提筆在紙上寫下這樁事。

懂得保護國家財產,不愧是他看上的學生。

馬支書絮絮叨叨接著說了一大堆。

比方風紅纓下鄉期間臨危不懼的在蛇口之下救了狗蛋。

再有,風紅纓淌著深過大腿的雨水搶收水稻、暴雨來臨之際,風紅纓沉著應對突發狀況,成功領著村民從山上的遮雨棚脫險…

國家政審的流程,馬支書很熟。

不過馬支書留了一手,有關風紅纓教他處理山體滑坡等問題的法子他沒提。

絕對不能提!

上次他不過隨口和首都來得人說了兩句,那些人簡直了,愣是按著他說了一下午,他的大厚嘴唇子都說禿嚕了。

說完能說的,馬支書決定著重談談風紅纓在村裡的作風問題。

這個嘛,首先要從風紅纓住得女知青宿舍開始說。

蘇州文舉著筆,關鍵的點來了!

就目前看來,風紅纓同誌的確算得上一個有膽有謀的傑出知青。

軍人高尚職業道德所表現的無私奉獻精神她有,吃苦耐勞的艱苦精神她也有。

現在就端看她的個人作風,如果這一關沒問題,那他不辭辛苦跑一趟值了!

“我要檢舉——”

就在這時,有人突然跑到辦公室外。

馬支書趕緊出來,來人是聶明朗。

聶明朗跑得氣喘籲籲,見到馬支書和屋裡的蘇州文後,聶明朗直接忽略馬支書,徑直走向蘇州文。

馬支書右眼猛地一跳,隻聽聶明朗咬牙切齒地說:“同誌,我要檢舉風紅纓私德不修!”

這話一出直接惹怒了馬支書。

“放你娘的狗屁!”

馬支書頭一回暴粗口:“聶明朗同誌,你咋能在其他男同誌跟前汙蔑小風同誌呢!你就不怕她打斷你的腿?!”

聶明朗跳起叫來惡人想告狀:“同誌,你聽聽,風紅纓在村裡動不動就對我拳腳相向!”

蘇州文臉沉了下來,問馬支書:“有沒有這回事?這個年輕人又是誰?”

“我是和風紅纓一起下鄉的知青。”

聶明朗搶著自報家門,然後補了一個驚天的雷。

“同誌,我要檢舉風紅纓對待感情不忠,朝三暮四,這樣的人沒資格成為國家的軍人!”

軍人?

蘇州文滿意的點頭。

就他目前觀察,風紅纓很適合他們學校的水麵艦艇部隊。

從馬支書的隻言片語中,他直覺傳風紅纓具備很強的領導能力,膽略兼人智勇雙全。

這樣的人才很適合在海域上進行反艦、反潛等攻擊作戰。

如果風紅纓在船艦設計上表現突出的話,也許學校還會交給她更長遠的任務。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接著說。”蘇州文指向聶明朗。

聶明朗欣喜,以為自己的檢舉起了效果,當即將自己和風紅纓從前的種種吐了出來。

聽完後,馬支書反而不著急了。

蘇州文打斷聶明朗,耐人尋味得笑:“同誌,你這就不地道了…”

聶明朗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哽著脖子堅持。

“我說得都是真的,您要相信來自人民群眾的心聲,風紅纓她——”

馬支書聽不下去了,掄起桌子腳邊靠著的黃煙杆猛敲聶明朗的頭。

“機關木倉都沒你瞎嘟嘟,人民群眾都聽不下去了可知道?難怪小風同誌喊著要打斷你的腿。”

“我看呐,斷腿是防著你亂跑生事,還應該拿針線縫了你這張嘴,好好一個革命同誌愣是讓你說成了水性楊花的潘金蓮…”

蘇州文沒精力和滿嘴謊話的聶明朗胡扯。

合上本子,蘇州文笑看向馬支書。

“還得麻煩您帶我去見見風紅纓同誌,我有話想跟她聊聊。”

馬支書很歡喜蘇州文沒有聽信聶明朗的讒言,不過——

“見就沒必要了。”

馬支書很篤定:“她心中早就有想去的學校,不會去你們學校的。”

蘇州文:“?”

馬支書神氣十足:“不怕告訴你們兩位同誌,小風同誌呀,她為了能去海軍指揮學校當一名海軍學員,她連首都來好幾所學校都無情拒絕了,哦,首都博物館的王副館長你們知道嗎?之前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邀請小風同誌留個名字給他,他好讓人印到掛曆上,不過她沒留,留得是咱壽河村的大名…”

“所以呀,你們倆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

蘇州文和李華禕相視一笑。

蘇州文:“馬同誌,我們沒有白跑,謝謝您告訴我風紅纓同誌為了去海軍指揮學校拒絕了首都那些學校。”

一頭霧水的馬支書:“??”

李華禕胳膊肘戳了戳蘇州文,憋著笑:“趕緊拿出來吧,彆逗咱們的老同誌了。”

蘇州文輕輕笑了下,掏出隨身攜帶的校徽。

馬支書眯著眼端詳:“啥東西?”

為了照顧老花眼的馬支書,蘇州文指著校徽,重新介紹自己。

“你好馬同誌,我是海軍指揮學校艦艇通信指揮專業的老師蘇州文,接下來希望您能帶我去見見風紅纓同誌,我有點事想和她當麵談談。”

馬支書:“……”

真的假的哦,欺騙人民群眾可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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