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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高興了一天,今天忙了一天的莊氏目前暫時還沒有想到弟弟,梁父見她眉飛色舞地說著話,心想等明天來家裡的人少了,她若是想到了她弟弟沒來,自己應該怎麼說才好。

昨晚梁父悄悄同梁康生商量過,梁康生的意思是既然他現在考中了秀才,那他們沒必要再像之前那樣同莊慶澤虛與委蛇,不如故意把他們的態度表現得明顯一點。

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梁康生擔心萬一莊慶澤想法變了,他不圖謀梁家的家產,打算借自己的勢做什麼,倒是比他把目光放在梁家身上更麻煩,到時候防不勝防,誰知道他會做動什麼歪腦筋。

這邊莊氏和梁父沒有睡,一個說著開心的事,一個想著怎麼說不開心的事,另一邊梁康生和曲薏也沒有睡著。

準確來說,自從院試放榜之後,曲薏每天睡覺之前都會忐忑一陣,因為他總會想起那天梁康生出門之前說的那句話。

在回陽安縣之前一直趕路,曲薏想著不會發生什麼事,入睡稍微快一些,昨日回到家裡,他的精神越發緊繃,既緊張又期待。

但是誰知道昨晚梁康生卻好像忘了那件事一樣,躺下說過兩句話就打算睡了,讓曲薏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他又不好意思主動提,思來想去最後什麼都沒做,等困意襲來慢慢地也睡了過去。

曲薏的情緒變化挺明顯的,作為枕邊人的梁康生自然一清二楚,他沒有提那件事,是因為心疼小夫郎累著了,畢竟這兩日曲薏要忙的事很多,他希望日後回想起這一刻曲薏心裡隻有開心和滿足。

上輩子他們既沒有真正拜堂,也沒有真正成為夫夫,這輩子梁康生不打算讓遺憾留下,他昨日一回來就吩咐梁多稻準備了些東西,現在東西還沒齊,所以還不是時候。

洗漱完躺下,看著曲薏欲言又止的樣子,梁康生無聲地彎了彎眼,壞心眼地假裝沒留意,同曲薏說起白天見衛陽時說的事。

第146章門當戶對

其實衛陽的家境尚可,不然供不起他這個讀書人一路考到了院試,但是要說多好也不至於,尤其是現在他們兄弟三人都成家後,衛家沒有分家,下一輩的孩子們陸續長大,這兩年日子越來越拮據。

這次衛陽考中秀才讓衛家著實風光了一把,他家裡人麵對前來祝賀的任何人都來著不拒,門檻都快被踏平了,收禮收到手軟。

為此,衛陽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奈何他心裡有顧忌不方便對家裡人多說,今日見到梁康生時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要知道,送禮的人都是有目的的,輕的禮日後好還,重的可沒那麼容易,衛陽擔心他家收了重禮以後沒法還回去,畢竟他現在就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才算是邁入了科舉的門檻而已。

彆以為考中了秀才就能有好日子過,都說窮秀才富舉人,真正想過好日子得考中舉人之後,以後衛陽還得繼續讀書趕考,還是要花錢的。

梁家同樣收禮,但有梁父和莊氏把關,超過十兩銀子的統統拒絕,讓梁康生沒有後顧之憂,不需要擔心還禮,也不用考慮因此附帶的人情。

畢竟對梁家來說,十兩銀子不多,就算收下了日後想要還回去也簡單,他們家裡不會貪圖這點東西。

不過在衛陽說自己的苦惱時,梁康生沒有多言,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他說多了隻會惹人嫌。

說完了衛陽的煩惱梁康生有些感慨:“其實就是有幾個商行封了二十兩銀子送去衛家,要說這禮有多重倒是不至於,隻不過對衛家來說確實不小,若是以後他們商行有事情找到了衛兄,衛兄恐怕礙於這份禮不好拒絕。”

聽著梁康生說衛陽的事,曲薏不再糾結自己想的那件事,而是想起許氏曾經同他閒聊時說過幾句衛家人,他估計許氏這會兒在衛家又高興又擔憂。

不同於梁康生站在衛陽的角度考慮,曲薏的想法稍有不同:“當初衛家供衛公子讀書,他兄弟們圖的就是他有朝一日出人頭地,大家能跟著受益,如果衛公子讓家裡人不收禮,他們家肯定有得鬨。”

兄弟之間不會考慮那麼多,但是兄弟們各自成親之後,娶了妻子、夫郎,有了他們各自的小家庭,大家心裡就會有計較。

梁家人口簡單,沒有這些糟心事,但在曲家村時曲薏見過村裡那些沒分家、人口多的人家時不時吵起來,大部分都是妯娌之間不和,畢竟有孝字壓頭,婆媳、婆郎之間就算有矛盾也不容易鬨大。

“如果衛兄強硬一些,他家裡不見得會鬨出事,畢竟他現在是秀才了,在家的地位肯定比之前更高,是他自己心裡對家人有愧,才會放任家裡人那般行事。”梁康生想著衛陽眉宇間的愁緒,不太認可對方的做法。

以前梁康生覺得衛陽性情溫和大氣,在外從不說他人不是,是可以多交往的友人,經曆了這次事之後,梁康生對衛陽的想法有了些許改變,他覺得衛陽不夠果斷,大丈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家裡人沒讀書不明理,那他這個讀了書的人就應該告訴他們應該如何做,不能因為心裡的愧疚就讓家裡人做讓他覺得違心的事。

梁康生把衛陽的事說完,見曲薏的神情不像剛才那般忐忑,就拍了拍他:“算了,衛家的事咱們說什麼都沒用,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日我還得早起去參加文會。”

說完,梁康生就閉上眼,曲薏的困意也襲來,忙碌了一天他早就累了,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這晚上,莊氏折騰得很睡才睡著,年紀大了精神本就沒有年輕的時候那麼好,所以第二天她和梁父都沒能像往常一樣起床。

曲薏倒是睡足了精神百倍,陪著梁康生吃過早飯,然後梁康生出門去參加文會。

昨天有莊氏在,曲薏大多數時候就是站在莊氏旁邊,不怎麼主動開口說話,這會兒沒有了莊氏領頭,曲薏就得拿出主人的架勢同客人寒暄,所以他穿戴好收拾整齊,讓人打開院門早早地就在正廳等著。

差不多梁康生出門時,一小群來自周家村的婦人、夫郎組成的隊伍提著籃子,熱熱鬨鬨地往梁家走。

說著話,有人提起了曲薏:“聽說梁家少夫郎就是個鄉下出生的哥兒,昨天我娘家人去了梁家,說那少夫郎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人一多話都不敢說,真不知道梁家怎麼看得上他。”

說話的婦人頭上包著一塊紅色的頭巾,嘴角有一顆綠豆大的黑痣,身上穿得紅紅綠綠的,在大部分都身穿藍色、黑色的人群中十分醒目。

不管她穿成什麼樣,她這番話裡的酸氣都快飄出去十裡遠了,顯然是對曲薏很有意見,大概是覺得曲薏配不上梁康生,想讓其他人附和她的話也說曲薏不好。

偏偏走在她旁邊的夫郎平時就同她不對付,聽了她的話直接反駁:“什麼呀,我早就聽人說過了,曲家哥兒是當初衝喜嫁進梁家的,去年一月,梁相公病重,梁夫人找人算到曲家哥兒的八字同梁相公的八字相合,這才把他娶進門。”

同這個夫郎走得比較近的另外一個年輕婦人抿嘴笑了笑,話裡帶著點笑意說:“翠嬸子,咱們就是鄉下婦人,頭發長見識短,比不得秀才公有眼光,您還是省省力氣彆想太多。”

年輕婦人的話一說,周圍的人都笑了,大部分是嘲笑,嘲笑翠婆子不自量力,以為她在周家村牽線成了幾對,就想著給梁相公牽線說姻緣,也不想想就她能認識什麼配得上秀才公的人。

於是,大家不給翠婆子說話的機會,三三兩兩說起她們以前聽人說過的梁家的事。

“我也聽說過,許是曲家哥兒真的同梁相公的八字相合,他嫁進門後梁相公的病就好了起來,去年考那什麼府試,今年考秀才直接就考中。”

“還有,梁家這兩年日子也越過越紅火,要不是咱們村子離得遠,我都想讓家裡小子到梁家乾活,不求彆的,沾沾梁家的喜氣也是好的。”

“可不是,如果得秀才公寫一副對聯,我肯定好好地放著過年貼門上!”

在鄉下人看來,家裡銀子再多都比不過田地多,梁家一口氣買了一百多畝田,有買下了一大片山,在他們眼中這就代表著梁家厲害,何況人梁家還會釀酒,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能比的。

梁家在附近十裡八村的名聲向來好,因為他們收糧的時候公道不壓價,如今梁家出了秀才公,大家奉承都來不及,如何會在這人多口雜的時候說梁家人的壞話。

就算他們心裡對曲薏一個鄉下哥兒不以為意,也不可能說出來,頂多回家了關上家門私下嘀咕兩句,不然得罪了梁家找誰哭去。

走在人群最後麵的一個年輕婦人把頭埋低了些,她從跟著大家出村就一直沒有開口說一句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極低,不想讓人注意到她。

若是曲薏在這裡肯定能在看到她的第一時間就認出她來,她正是出嫁了近十年的曲大丫,這十年曲大丫從沒有回過一次曲家,她就像完全把娘家忘了一樣。

十年前,曲薏才八歲,他對這個早就出嫁了的大姐幾乎沒有印象,隻隱約記得大姐和大伯母一樣瘦得像竹竿,穿著一身洗得看不出顏色、打滿了補丁的衣裳,仿佛風刮大一些都能把她刮走。

如今的曲大丫臉上、身上長了不少肉,穿著一身半新不舊、沒有補丁的衣裳,眉宇之間沒了愁苦之色,顯然日子過得還不錯,便是米氏這個親娘再見她,都不一定能認出來。

而曲薏之所以能認出她,是因為上輩子他曾經聽人說曲大丫夫家的日子過得不錯,就找上門求助,那時曲大丫的反應十分冷淡,看曲薏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隻勉強招待曲薏喝了一碗水就把人打發了,甚至沒想著聽曲薏說兩句。

找曲大丫是曲薏在沒辦法的情況下的選擇,他想著好歹是親人,血濃於水,結果人家根本沒把他當親人看。

這麼些年,儘管曲大丫從沒有回娘家,在周家村也從不當自己是曲家村出嫁的閨女,但是她私下會注意曲家村的動靜。

去年那會兒,曲大丫聽人說曲家村有個哥兒嫁進了釀酒的梁家,就悄悄打聽了一番,隻不過當初不少人在背後嘀咕的是曲家哥兒嫁進梁家可能早早地守寡。

誰能想到不過一年多的功夫,曲薏就搖身一變成為了秀才夫郎,梁家少爺那個附近有名的病秧子身體也轉好,梁家的日子越過越好。

如今,大家再說起這門親事,腦子清醒的人還記得當初是怎麼回事,有些腦子“不夠用”的,就會在背後說曲家哥兒配不上梁相公,大字不識一個的鄉下哥兒,梁家遲早會把他休了再給梁相公找個門當戶對的。

第147章曲大丫

在翠婆子意有所指說曲薏配不上梁康生時,曲大丫就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幫多年未見的堂弟哥兒說話,反正因為她從不提及娘家,周家村的這些婆子、媳婦、夫郎都不清楚她是曲薏的姐姐,她幫曲薏說了話,一會兒去梁家找曲薏說話時可以趁機同他賣好。

結果不等她開口,同村的人就已經把翠婆子說了,翠婆子臉色漲紅,盯著眾人的眼神就像藏了刀子一樣,曲大丫看了對方兩眼,心裡有了計較,低頭不再說話。

等到周家村的婆子們終於來到梁家時,梁家已經有了十幾個人在,看穿著打扮就知道他們都一樣,是從附近村子過來的。

一進門曲大丫便心驚不已,她印象中安靜、內斂的堂弟曲薏,居然能夠遊刃有餘地在眾人中說話,他的話不多,但是隻要他開口了,其他人都會認真聽。

不可否認的是,在場的婆子、夫郎、媳婦們會因為曲薏是梁家少夫郎給他麵子,但他身上的氣場是曲大丫忽視不了的,她之前想過的種種麵對曲薏時可以說的話,這一刻都被她給否決了。

因為在曲薏身上看不出一點鄉下人的影子,好像他就是大戶人家金尊玉貴養出來的哥兒,一眼望過去,除了那張似曾相識的臉,其他根本找不到他像曲家人的地方。

氣勢這種東西不是一兩日能養成的,曲薏如今的模樣,離不開上輩子他和梁康生一起生活的那五、六年,曲薏身上多少沾染了些讀書人的氣質。

莊氏出身的莊族也和鄉下人不同,曲薏同她也朝夕相處,自然有學到她的行事風格。

就算後來梁家落魄了,梁家人的吃穿用度變得越來越差,莊氏和梁康生也不會變成鄉下泥腿子。

曲薏早在那時候就融入了梁家,隻是在這輩子嫁入梁家後,他擔心彆人發現他的不同,所以他要麼跟著梁康生,要麼跟著莊氏,從不曾表現自己,一直到現在。

他的相公成為了秀才,他是梁家正經的少夫郎,已經嫁進梁家近一年半,他身上的變化能說得通。

其實曲薏一開始就看到了曲大丫,儘管她走在周家村那十幾個人的最後,但她一抬頭他就發現了,畢竟這張臉讓他印象深刻。

在曲大丫的臉上,曲薏看到了她那一瞬間的驚訝和慌張,看到了她很快低頭,看到了她原本打算往前走的腳步收回……

曲薏上輩子見識過了曲大丫的涼薄,說實話他不想同曲大丫有聯係,在曲大丫進門的時候他考慮要不要裝做不認識她,畢竟一個十年沒回娘家的人,他不認識很正常。

沒想到曲大丫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曲薏略一想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自然地同周家村那個婆子中的領頭人寒暄了起來。

短短幾個呼吸後,曲大丫很快掩藏好了她的情緒,假裝自己不知道曲薏和自己的關係,她隻是跟著村裡人來秀才公家裡祝賀的普通人,一點不突兀。

周家村的人過來之後接著又有了兩個村子的人過來,屋子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曲薏喝口水潤潤嗓子,提高音量對所有人說:“大家的心意我們梁家領了,這幾日相公去縣城參加同窗的聚會了,過兩日他回來,我們梁家會辦一場流水宴,到時還請大家多多捧場。”

原本這些過來的鄉親們隻想著送禮到梁家表示心意,沒想到過幾日還能有機會見一見秀才相公,屋裡頓時熱鬨了起來,紛紛表示到時肯定來。

莊氏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她起床的時候就聽巧芹說曲薏已經把客人們招呼住了,所以她慢慢地收拾好了才出來,見曲薏站在滿屋子的人中絲毫不怯場,對曲薏這個兒夫郎越發滿意和喜愛。

曲薏說完才發現莊氏過來了,正好他想去一趟茅房,就趁著莊氏出麵同大家說話時,從外圍離開。

曲大丫一直低調地站在人群外,想的是不惹曲薏注意,但是她時時刻刻都關注著曲薏,見曲薏單獨離開,她想了想,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走出門幾步曲薏就留意到了身後的尾巴,他沒有話要同曲大丫說,就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發現,一路往內院走,看看曲大丫到底想做什麼,最好不要喊他。

如果上輩子曲大丫在梁家落魄之後,自己上門時稍微態度能熱絡些,他都不會這樣對大姐,今日肯定會主動招呼她的,可是她沒有。

眼看著曲薏要走進一個裝點得更加精致的大門,曲大丫著急了,她聽人說過,大戶人家分什麼內院和外院,外人不得隨便走進彆人的內院,這樣非常失禮,很得罪人。

她下定決心單獨找曲薏可不是為了得罪梁家,弟哥兒的夫家有能耐,是能讓她在自己的夫家站穩腳跟的助力之一,她這一趟過來是想修複同曲薏的關係。

“薏、薏哥兒!”曲大丫的心情十分忐忑,猶豫了一瞬,咬牙張嘴喊出了這個她十年沒有喊過的名字,這個詞仿佛燙嘴一般,她說得有些磕磕巴巴,聲音也很小。

作為曲家年齡最大的孩子,她是懂事最早的那一個,從小她就知道自己爹娘沒用,她以後的日子隻能靠自己,所以她在想儘辦法脫離了曲家這個牢籠後,她就再也沒有回過曲家。

在曲家所有弟弟妹妹裡,她最羨慕的就是曲薏,畢竟她的幾個妹妹和她一樣,在曲家過著吃不飽、穿不暖、永遠都在乾活的日子。

四房和大房一樣不受爺奶待見,但四叔他們卻對曲薏很好,不嫌棄他是以後會出嫁的哥兒,護著他不被奶支使乾活,這份羨慕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了她深深掩藏在心底的嫉妒。

去年她聽人說爺奶趁著四叔、四嬸不在家把曲薏嫁到梁家衝喜,說曲薏年紀輕輕就可能守寡時,她有種歡呼雀躍的衝動,她很想回曲家看看,也很想到梁家看看,最後她忍住了,因為她不想再回曲家,她怕爹娘和妹妹們見自己過得好,賴上自己。

沒想到曲薏的運氣這麼好,在曲家過著她夢寐以求的好日子,嫁人了也事事順心,曲大丫內心深處是不想見曲薏的,但是她必須來。

因為周家村其他人不知道她的家世,她夫家人是知道的,梁康生是曲大丫的親弟夫,有這關係在他們沒道理不走動。

撇開心底對曲薏的嫉妒,曲大丫和她男人認真討論過找曲薏套近乎有沒有好處,有了曲薏這個嫁進梁家的哥兒在前麵擋著,曲家人應該不會找上她這個普普通通的出嫁女。

另外還有一點,曲大丫相信曲薏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那些複雜的感情,趁著如今曲薏年齡小好糊弄,見了麵她找機會訴訴苦,說說自己的不容易,肯定就能讓曲薏心軟,以後多想著她這個大姐。

沒想到進梁家大門後發生的事同她之前預想的完全不同,她找不到機會同曲薏單獨說話,她也覺得自己可能沒那麼簡單能說服曲薏。

但是讓曲大丫就這樣放棄她心有不甘,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她就立馬跟了上去,不管怎麼樣,她相信自己亮明了身份,曲薏不會不理。

聽到了曲大丫在喊自己,但曲薏隻是腳步頓了下,然後不受影響繼續往前走。

對曲大丫而言,開口說第一句話是最難的,一旦起了頭她的心情反而比之前平靜了些,她快步跑上前將曲薏拉住,一臉熟稔地說:“薏哥兒,我是大姐,這麼多年沒見,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曲薏被迫轉身,他一臉驚訝地看著自顧自說話的曲大丫,等她說了幾句滿臉期待地看向自己後,不確定地問:“你是大姐?”

不等曲大丫回答,曲薏緊接著說:“不好意思,大姐,剛才沒有認出你來,大姐你這麼多年沒回過家裡,我都不記得你長什麼樣了。”

這番話讓曲大丫心裡咯噔了一下,她覺得曲薏好像是不相信自己是曲大丫,或者說他相信自己是曲大丫,但是不願意就這樣認自己。

“大姐,你出嫁了之後過得怎麼樣?”曲薏見曲大丫的神色幾番變化,眼神左右搖擺,笑了笑,“看我說的這是什麼話,大姐在夫家的日子肯定過得不錯……”

“大姐你怎麼不前段時間過來,大伯他們之前過來幫我婆家收拾地裡的莊稼,要是你那時候來,還能見見大伯、大伯母和三丫、四丫,他們都可想你了……”

“大姐,其實我挺能理解你,奶對咱們這些小輩沒耐心,你怕回去了挨罵,我現在也是基本隻去孟家大屋看我爹娘他們……”

曲薏語速很快地說了好幾句,見曲大丫的臉僵得不行了,他“哎呀”一聲,“大姐,先不同你說了,我著急去茅房,有什麼等會兒我出來了咱們慢慢說。”

說完,曲薏就把曲大丫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拿走,然後快步走進內院。

第148章莊家女,梁家媳

曲大丫臉上的笑意在曲薏離開後立馬消失,她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水,她不傻,聽得明白曲薏的意思,自己十年不回曲家,不把曲家人放在心裡,連自己爹娘都不聞不問,曲薏對自己不滿意著呢!

真是沒想到,曲薏居然會是這個態度,她出嫁之前沒覺得她爹娘同四叔、四嬸的關係有多好,畢竟四叔從小在孟家長大,和曲家人沒感情,而四嬸麵上看著軟和,實際不比二叔姆簡單。

想著曲薏離開之前看向自己的眼神,曲大丫身上的汗毛全都立了起來,她總覺得曲薏那雙眼看到了自己的心裡,發現了自己的那些心思,讓她好似赤裸裸地站在陽光下被人圍觀一樣。

曲大丫想的沒錯,上輩子的曲薏就已經知道了曲大丫的真麵目,這輩子見麵,曲大丫還當他是個單純好糊弄的孩子,一開始甚至沒有想到藏起她的心思。

先前在人群中,曲薏沒有機會仔細觀察曲大丫,剛才的單獨相處,他把曲大丫的神態全都看在了眼裡。

她看向自己穿的衣裳時眼底赤裸裸的羨慕、嫉妒和貪婪,而當他說起大伯他們時,她眼神左右搖擺掩飾不了她的心虛、恨意和一絲自得。

上輩子曲薏曾經一度不明白曲大丫為什麼是那樣的態度,現在,那些困惑像陽光照射下消融的冰雪一般消失,他全都明白了,她對曲家、對自己原來是那樣的。

不知道為何,在看透了曲大丫的想法之後,曲薏突然對她再沒有了一絲在意,就好像她真的隻是個認識的同村人一般,不是自己的血緣親人,不用因她多想。

曲大丫在院**了好一會兒,她很想厚著臉皮等曲薏從裡麵出來再說兩句,但是她越等越煎熬,當有另外的人從裡麵出來,發現到她站在門口問了兩句後,她徹底堅持不住。

她知道應該是她想多了,但是她就是覺得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嘲弄,就好像她所做的一切全都被梁家人看在眼裡,忍不住落荒而逃。

曲薏在曲大丫轉身後從內院出來,他目光平靜地看著曲大丫慌亂離開的背影,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理了理衣裳隨後跟著走出去,外麵還有眾多客人需要招呼,他沒必要躲著曲大丫。

曲大丫悄悄跑回到周家村的人群中,有人留意到她離開了一會兒,問她去乾什麼了,她胡亂搪塞了幾句掩飾過去,在梁家越發低調,尤其當曲薏再度進門後,甚至不再抬頭看一眼,一直到周家村的人離開。

最開始曲大丫往梁家走的時候心裡想著各種算計,等到回去的時候,這些算計她都不敢再想,直到離開梁家有一段距離了她才心慌地想著怎麼回去同夫家人交代。

在梁家那會兒,曲薏沒有明顯表示他對自己有不滿,她是對夫家人實話實說,還是騙他們說自己同曲薏說上了話,隻是因為他們小時候就不熟悉,現在突然之間關係不可能就變得親密,得慢慢來。

左思右想之下不知道怎麼說比較好,曲大丫心裡煩躁不已,臉上的表情變化越來越明顯。

她自以為走在後麵沒有人會留意自己,根本沒想過她之前單獨跟著曲薏離開和現在這會兒的神態全都被翠婆子看在了眼裡。

翠婆子自詡拉郎配極其厲害,為此她下了一番功夫了解周家村的人的家世,隻是由於曲大丫藏得深,她僅知道曲大丫來自曲家村。

看著曲大丫這幅心神不寧的樣子,翠婆子眼珠子咕嚕嚕轉了兩圈,眼中透著詭異的光,顯然在打著什麼主意。

***

今天比起昨天來,前往梁家的人少了很多,一大早見過了周家村等人後就空閒了下來,莊氏喝了兩口茶,突然一下就想到了弟弟莊慶澤。

莊氏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想到了弟弟後心跳會猛地加快,她忍不住有種煩躁的感覺,蹭地一下站起來,張了張嘴想說兩句,但是看著曲薏困惑的神情,她又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就像大年三十那天兩個侄子打碎了兒子的藥墨,她不僅不能說侄子還得攔著弟弟打侄子時,那種複雜的、難以表述的心情。

要知道,曲薏他們回來的第一天,曲家村和孟家大屋的人就來了梁家,由曲大牛、曲二牛和曲四牛三兄弟帶頭,兩族的族長也都代表了他們族裡送來了東西,不是特彆值錢,但禮輕情意重,代表人家心裡念著他們的。

當然,曲家村來的中裡不包括曲老頭和曲老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們沒有來,不過他們不來反而好些,不然莊氏還得擔心曲老太撒潑。

這樣對比之下,就顯得莊慶澤到現在都沒有來梁家是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莊氏第一反應是弟弟不在陽安縣。

可以往每次莊慶澤出去都會提前到梁家來一趟告訴莊氏,月初那會兒莊慶澤過來了一趟,之後他就沒有再來梁家,也未曾托人帶話,意味著他這會兒應該還在陽安縣。

再說了,梁家發生這麼大的喜事,就算莊慶澤不在家,趙紅梅也應該在聽到了消息後過來一趟,不是指望她幫多少忙,關鍵是他們代表的是莊氏娘家的態度。

莊氏不安中帶著點焦躁的樣子被曲薏看在眼裡,他不知道婆母怎麼了,以為她哪裡不舒服,趕忙關心她。

強行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莊氏儘量讓自己看上去和平時一樣,她擺了擺手:“薏哥兒,這邊你先看著,我去找你們爹說件事。”

如果是梁康生在這裡或許能猜到莊氏的想法,就算猜不到他也可以直接問,曲薏做兒夫郎的不好太隨意,他想著應該沒什麼特彆重要的事,就沒有多問,起身送莊氏離開。

這會兒梁父那邊也沒有了客人在,他見莊氏急匆匆地來找自己,臉上的神情還十分複雜,他的眉頭挑了挑,忍不住在心裡猜測她會不會是空了下來想到了她弟弟。

梁父先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想到,一臉關切地看著莊氏:“慶蓉,怎麼了?”

麵對曲薏的時候,莊氏不知道怎麼開口,麵對梁父她雖然不用想太多,但也她依舊有種很難開口的感覺,難不成讓她問相公怎麼慶澤一直沒來梁家,她都不知道,相公這幾日都和她一起,肯定也不知道。

“就是、就是……”莊氏話在嘴邊說不出,她想著相公和弟弟都同商行的人有聯係,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就是相公你有沒有聽人說起過……慶澤他這段時間在忙什麼。”

“嗯?”梁父看著妻子的樣子,想了想才回道,“沒有,慶澤他上次過來不是說之前出門累壞了,他想在家裡多休息一陣嗎?”

“沒有出去啊。”莊氏的眉頭皺了起來,確定弟弟沒有出去她心底的失望不停地往上湧,可失望之餘她心裡又升起了一份擔心,她想著會不會是莊慶澤他們出了什麼事,才會沒聽到消息。

梁父見莊氏的神情幾番變化,對她的心裡想了什麼猜得透透的,他的嘴角往下壓了壓:“對了,小弟好像這兩日還沒過來啊?要不讓多稻去城裡一趟說一說,咱們康生考中了秀才,他是康生的親舅舅,不來的話被人知道了多不好。”

“慶蓉,你說,小弟是不是還在擔心成弘和成治打壞了康生藥墨那事,不好意思過來啊?還是說,咱們過年那會兒隻借了一百兩銀子,他覺得咱們對他沒有以往那般了?”

“這幾日不少人來送禮,加起來現銀有一百多兩了,接下來辦流水席要用掉一部分,等到最後看看能剩下多少,到時候再借給他們?”

“也不知道接下來康生是怎麼打算的,他考中了秀才可以去府城或者省城的學院進學,那薏哥兒要不要陪著他,如果薏哥兒去陪他,少不得需要在學院外租個院子住,聽說學院附近的宅子都不便宜,要不等康生他們那邊定了再看剩下多少錢能借給慶澤他們……”

梁父先試探地說了幾種莊慶澤他們不來梁家的可能,然後又說收的禮金有多少,再說梁康生以後有可能會用到這筆錢。

他越是說繼續借錢給莊慶澤,莊氏聽了他的話反而想著要把錢給兒子留著,這會兒她的心情就像風吹過的麥田一般沒有平靜的時候,不過正是這樣,她的想法倒是越來越清醒。

弟弟離開莊族這麼多年,長姐如母,他那邊出了什麼大大小小的事都會主動來找自己拿主意,沒道理如今康生考中了秀才,他遇到什麼事反而不來找自己。

這般想著,莊氏的眉頭皺了起來,她覺得梁父說的有些道理,弟弟會不會是對她有了不滿?覺得她這個當姐姐的不願意出力幫他,同她有了嫌隙。

說實在的,莊氏覺得自己對弟弟已經夠儘心儘力了,連酒坊那邊的銀子他們夫妻都拿出來借給他做買賣,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畢竟她是莊家女,更是梁家媳,不可能叫她不顧梁家地幫他。

第149章莊族來人

人的想法不容易改變,但是一旦發生了變化,就會帶來一係列的不同。

莊氏對莊慶澤的失望和擔心漸漸轉變成了委屈,還有藏得更深的不滿,她自己沒有意識到,但梁父透過她的神情看出來了她的想法。

對此,梁父在心裡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這樣下去莊氏會對莊慶澤越來越失望,等到那時候,不用告訴她莊慶澤做過的事,她也會同莊慶澤離心。

就在梁父努力對莊氏吹耳旁風時,梁家來了一個重要的客人,曲薏聽暫時充當門房的梁多稻說起時,都愣了一下。

來人身份特殊,是莊族的少族長,莊慶明。雨兮団兌

自從莊氏的爹娘過世,她聽爹娘的話把弟弟一家安置在了陽安縣後,莊慶澤就同莊族疏遠,可他們姐弟兩人終究還是莊族人,不可能老死不相往來,莊氏便每年送年禮去族裡維係關係。

原本這件事應該由莊慶澤來做,他是男子更受族裡重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離開了莊族之後,他不願意再聯係那邊,非要讓莊氏幫忙。

莊氏雖然覺得自己的身份尷尬,但她心疼弟弟,最終想的辦法就是借用弟弟的身份同族裡聯絡,實際上到底是誰送去的,莊族人心裡門清。

大概正是因為這樣,莊族那邊對他們姐弟淡淡的,她送了什麼年禮過去,那邊就回一份差不多的過來,旁的聯係幾乎沒有。

在收到官報的那天,莊氏沒想到給莊族人說,還是梁父提醒了她,才讓梁茂去縣城找熟悉的人給莊族帶消息,不管怎麼說,莊族依舊是莊氏的娘家,她主動把消息遞過去總比那邊的人從其他人嘴裡知道更好,畢竟那才是真的會把莊族得罪了。

莊族人在船上討生活,大部分時候都不在家,族裡隻會留下部分老弱婦孺,莊氏原本想著族人可能聽說自家的事後就讓人送一份禮來,沒想到少族長會親自到。

莊慶明與莊氏是同一輩份,曲薏聽說了之後不敢耽誤,立馬出去迎人,同時趕緊讓人去把梁父和莊氏喊來,他一個小輩來招待長輩實在不妥,何況這位還是婆母娘家有地位的長輩。

走進梁家正廳坐上上座,莊慶明觀察著曲薏,喝了兩口溫度剛好的茶,他來之前先了解了梁家的情況,知道新晉秀才外侄的夫郎出身農家,看著曲薏落落大方的樣子暗中點了點頭。

曲薏一直未曾見過莊族的人,在莊慶明看他的時候,他也有悄悄地看了眼莊慶明,大概是因為對方要管理一個家族,所以看上去比梁父嚴肅得多,眉間的川字紋就算這會兒放鬆著也很明顯,目光銳利、神態嚴肅。

上輩子曲薏聽莊氏偶爾提兩句莊族,聽她說過的話不發現她對族人的態度,這會兒被莊慶明隱晦又明顯地打量著,倒是讓他有些緊張,第二次體會到了初見婆家人的感覺,比上輩子剛嫁進梁家那會兒還緊張。

畢竟莊氏沒有被莊族除族,莊族在某種意義上可以代表莊氏提意見,莊氏對他們的意見必須重視,除非莊氏徹底同莊族斷親。

莊慶明沒有為難曲薏的意思,見曲薏承受住了自己的目光壓力,態度隨和了起來,問了幾句梁康生的事就放過了這個小輩,等著族妹和妹夫來了再說。

莊氏其實沒想到少族長會來,如果用高門大戶的想法來看,莊慶明一家是莊族的嫡支,族長向來都是他們家的人當,而莊氏一家則是旁支,在莊家沒什麼存在感,所以她同莊慶明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她隻記得自己從小長到大見到莊慶明時,對方一直特彆嚴肅。

雖然目前莊慶明的名義還是少族長,實際上他在莊族人心裡同族長差不多,畢竟目前是莊慶明的爹在族長的位置上,陡然麵對這麼一個人,莊氏心裡像揣了隻兔子一樣忐忑。

宗族的力量是強大的,即便是族裡已經出嫁的女子、哥兒,宗族也有部分處置他們的權力,莊氏的忐忑不是因為她做了不對的是要麵對族裡的懲罰,主要是作為旁支的她,對族長、少族長有著天然的畏懼。

“少族長。”莊氏看著坐在大廳上位的少族長,上前福了福身,帶著幾分拘束。

梁父年輕的時候去過莊族,知道他們族裡的規矩,見妻子如今出嫁了這麼多年對少族長依舊恭敬,他上前不動生色地握住她的手,給她支持。

莊慶明年輕的時候之所以那般嚴肅,是為了讓彆人不看他年齡小就糊弄,這會兒年紀大了不用故意黑臉也不怒自威,見族妹十分緊張,他率先笑了笑,開口打破僵局:“慶蓉,你既已經嫁入梁家,便不用再守著莊家的規矩,喊我一聲堂兄即可。”

一個“堂兄”立馬就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拉近了,莊氏沒回過神,梁父率先打招呼:“堂兄。”

他本就不是莊族的人,變一下稱呼容易,且他也看出來了,莊慶明過來明顯充滿了善意,放鬆一些沒必要氣氛這麼嚴肅,又不是見長輩。

梁父招呼了之後,莊慶蓉也回過神,她跟著喊了一句“堂兄”,這個稱呼讓她記憶中的黑臉少族長漸漸轉變成了眼前這個笑容親切的族兄,心情平靜了下來。

大家說了幾句拉關係的話,莊慶明就把族裡準備好的賀禮拿了出來,梁父他們的原則是不收超過十兩銀子的賀禮,但是莊慶明的這份禮顯然不輕。

僅僅大拇指那麼大的珍珠就有滿滿一匣子,另外還有一鬥黃豆大小、個頭圓潤光亮的小珍珠,珍珠這東西雖然在莊族人看來不算特彆貴重,但是他們送來的這些品相很好,拿到外麵值不少銀子。

在珍珠下麵,還有一個個頭小巧的筆洗,通體透白,上麵雕刻了清雅的竹紋,具體是什麼材質梁父沒有看出來,他瞧了眼莊氏,見莊氏的神情中沒有困惑,也沒有驚訝,便笑著將莊族的賀禮收下。

莊族畢竟與那些同梁家有生意往來的人不同,他們是姻親,送禮不用算計太多把關係弄得生父,以後多往來就是了。

見梁父把東西收下,莊慶明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主動同莊氏說了些族裡的變化,意思是說以後莊氏有時間可以回去族裡看看,畢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另外也是在表態,莊族雖然不是什麼大宗族,但道江省這一片隻要船能去的地方,他們多少能有點臉麵,大事辦不了,小事是幫得上忙的。

最初莊氏嫁入梁家時,梁家處在家破人亡的邊緣,那會兒的梁家不值得莊族人結交,他們沒有攔著莊氏嫁梁父都是好的。

接著莊慶澤在雙親去世後離開族裡,莊族也沒有在意,畢竟他在族裡無足輕重,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如今的梁家發展越來越好,莊氏的兒子也考中了秀才,對莊族來說梁家成為了一條有用的人脈,自然需要重新審視,建立聯係,這無關個人感情,隻是利益使然。

這份利益的聯係梁父心中明了,所以他非常自然自然地接住了莊慶明遞出來的橄欖枝,兩人相談盛歡,互相加深了了解。

說來也巧,在莊慶明來了之後,上午再沒有其他人到梁家,沒有人打擾他們,他留在梁家吃了一頓賓主儘歡的午飯。

不過作為少族長要管理整個族裡的事務,莊慶明沒有太多時間在外麵逗留,飯後他就得回莊族去,這次親自前來除了是在對梁家表示他們莊族的重視,另外他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梁父。

生意場上的事,莊慶明自覺沒必要告訴後宅的女眷,他等莊慶蓉離開才對梁父說:“妹夫,我這裡有個消息要告訴你,是族裡的孩子無意中聽說的,我們也不知道真假,如果後麵還遇到了,我讓族裡的孩子仔細打聽打聽。”

梁父深呼吸了幾下才把翻騰的情緒壓下,他儘量對莊慶明揚起嘴角笑一笑:“多謝堂兄提醒,我平時就待在陽安縣未曾外出,並不知道外麵的事,這件事必須得好好找人問問,我梁家賣出去的酒不可能會有問題,事關我梁家聲譽,不容他人詆毀。”

莊慶明見梁父的態度重視,比之前更上心了些:“妹夫你放心,我回去了就讓族裡的孩子們留意,說不準是他們聽錯了,到時候有消息了我讓人給你送來。”

莊慶蓉把給莊慶明的回禮拿過來,就見梁父的臉上隱隱冒著怒氣,頓時一驚,難道在她不在的時候,他們兩人吵了起來。

但是看看堂兄平靜的臉色,又仔細看看自家相公,他雖然有怒氣卻不是對著堂兄的,她趕緊鬆了口氣,想著可能是另有什麼事,她一會兒私下再問。

家族子弟在外替家族收集消息幾乎是他們的本能,雖然莊家之前同梁家關係平平,但是當莊族的子弟在外聽人說起梁家酒的時候,下意識多聽了一耳朵,也寫信回家說了,這才讓莊慶明知道有這件事。

第150章準備流水席

送走了莊慶明,梁父讓梁多稻去趟縣城,讓他做兩件事,一是問問同梁家熟悉的那些商行,在外麵有沒有聽說什麼消息,另一件事則是去“請”莊慶澤。

莊族的少族長都親自前來了,莊慶澤再不來恐怕莊氏會想得夜裡睡不著覺,不過讓莊慶澤他們來家裡一趟不算事,就是梁父得琢磨一下等他們來了怎麼說。

莊氏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事,見梁父吩咐了梁多稻後神色還十分嚴肅,坐到他身邊問:“相公,怎麼了?”

梁父沒想著瞞莊氏,就把剛才的事說了,其實他心裡有一個懷疑的人,那就是莊慶澤,畢竟除了他還會有誰沒事在外麵說梁家的酒有問題呢?

商行的人?不可能,他們還等著到梁家拿酒,至於說其他釀酒的作坊,梁家酒坊不大不小,大酒坊看不上沒必要對梁家使壞,小酒坊沒那麼能力。

所以,在聽了莊慶明說這件事後,梁父當時就懷疑到莊慶澤頭上。

這件事確實就是莊慶澤說出去的,他到現在都還以為梁家用的他買的那些壞陶罐在釀酒,所以他出去就先宣傳了一番梁家的酒出問題,等到梁家的酒真的出問題的消息傳出去,到時候梁家的信譽肯定得大受影響。

莊慶澤算計著梁家的家產,梁家酒坊不好了按理說他也討不著好,他可以對梁家人下手,可以在買陶罐的時候動手腳,但是沒必要壞了梁家的口碑。

之所以會這樣做,是因為他發現自己算計梁家好像越來越難了,他對梁家的怨氣也越來越大,在說出去這些話的時候他隻想著以後這會讓梁家人難受,他就開心了。

可他哪裡知道,梁父和梁康生早就知道了他的算計,已經另外找人買了陶罐,今年的酒不僅不會出問題,數量還會比往年多一、兩成。

莊氏平時沒有管過酒坊的事,聽梁父說有人在外麵敗壞梁家酒坊的聲譽,頓時急了起來,但是她又不知道能怎麼辦,想著自己幫不上忙,眉頭皺成了一團,眼裡全是擔憂。

梁父看著妻子那樣暫時不去想糟心的妻弟,先安慰她:“沒事,堂兄說的是梁家酒,說不定不是指的咱們,另外也有姓梁的酒坊呢,再說咱們家的酒要麼賣給商行要麼賣給附近的酒樓,不會賣去更遠的地方,對咱們沒影響。”

“對對對,肯定不是說的咱們家,咱們酒坊好好的,不至於有什麼消息縣裡先沒有,外麵先傳開。”莊氏看著梁父真的不擔心,焦躁的心情跟著緩了下來,生意上的事她不懂,她相信自己相公有能力處理好,“堂哥有心了,剛才我應該多給他裝些東西的。”

這次見麵之後莊氏對莊族的族長一支少了敬畏多了親近,聽莊慶明說了族裡的事她心裡的思念被勾了起來。

莊氏在莊族長大,對那個地方是有感情的,爹娘走了之後她就再沒有回去,其實偶爾晚上她醒了會想那邊,可惜沒有緣由她也不好意思回去,有了堂兄拿番話倒是可以尋空回去一趟。

梁父點點頭,見莊氏不再糾結於這件事,拉著她回主院去:“不知道下午還有沒有人會來,咱們中午休息一會兒,昨晚睡得太晚了,年紀大了精力跟不上……”

忙了一上午莊氏也有些累,她便順著梁父的力道回屋休息。

曲薏沒有休息,他這會兒趁著有空,帶著巧芹和廚娘她們把鄉親們送來的禮收拾出來。

大家送的時候是一籃子一籃子地帶來,籃子裡裝的東西五花八門,全都放在一起很容易壞,得分門彆類地放好。

尤其是葉子類的蔬菜最禁不住放,天氣熱起來一兩天就蔫了,得灑灑水放到陰涼的地方,還得注意不能壓太多,曲薏還讓廚娘趁著新鮮挑了些做成泡菜、酸菜。

其餘的東西更雜,有人送的是他們自己到山上采的乾蘑菇、乾木耳等山珍,還有人拿來了山上挖的山藥,甚至還發現了半籃子的板栗,可能是去年藏到現在沒舍得吃的,這些東西不容易壞,找個地方放著就成。

肉類同樣送得不少,豬蹄、五花肉、沒有剃肉的排骨、雞、雞蛋、鴨、鴨蛋等等,活的就暫時養在外院,肉用桶裝好吊在井裡。

整理這些東西的時候曲薏有做記錄,種類和數量都記得明明白白,過兩日等梁康生空了要辦流水席答謝鄉親們,大家送來的東西到時候儘量用上,不然就他們梁家這些人哪裡吃得了這麼多東西。

巧芹看著曲薏記了滿滿一頁的紙,錘了捶酸疼的胳膊:“少夫郎,流水宴咱們是請人來家裡做還是把這些菜、肉送去酒樓,等酒樓的人做好了給咱們送來?”

曲薏雖然沒有親自動手搬東西,但他得把這些全都記在腦子裡,同樣不輕鬆,寫下最後幾筆,他才說道:“讓酒樓做好了送來飯菜早涼了,請大家吃冷了的飯菜不好,我同娘商量的是到時候在家裡做。”

“外院騰個大院子出來砌兩個臨時灶眼,借酒樓兩口鍋,不用準備凳子,用桌子在院裡擺一長溜,過來的鄉親自帶碗筷,咱們隻要隨時準備熱騰騰地飯菜及時替換桌上的就行,具體有什麼要準備的,現在我先同巧芹嬸你說一遍……”

一開始莊氏的想法是辦體麵的席麵,像酒樓裡那樣,一桌一桌地擺好讓大家坐下吃,但是曲薏算了算會到梁家來的人後,覺得那樣太費事了。

真的要擺的話恐怕幾十桌都打不住,僅僅準備桌椅板凳、鍋碗筷碟這些東西就得費很大功夫。

其實鄉下人不講究,不一定非得坐著吃東西,去彆人家吃席坐不下了站著吃也是一樣的,熟悉的人還能站在一起,說說笑笑的同樣熱鬨。

不過曲薏沒有在莊氏說的時候提意見,他等梁康生回來了,先私下同梁康生說,問梁康生這樣行不行。

梁康生以前看雜書的時候見過書上描述有一地的風俗就是曲薏說的那般,他們辦喜事、過節日就這樣擺席,他覺得曲薏的主意挺好,想了想就找莊氏商量。

這樣辦席麵莊氏自然不樂意,她擔心會弄得亂糟糟的,讓客人自帶碗筷有些不像話,總感覺不像那麼一回事。

梁康生知道他娘的心思,就挑著流水席的好處說了些,最終把莊氏說動了,兒子想做的事,她實在不願意讓他失落。

對梁康生說的那種流水席要怎麼準備莊氏了解不多,她就找曲薏商量,曲薏心裡早就有章程,不動聲色地引導著莊氏來想,大概全是自己一點點想出來的,最後莊氏自己也覺得辦流水席方便,辦好了同樣不失體麵,不再嘴裡同意心裡反對。

說了流水席大概要準備什麼,曲薏的紙上又記了好些東西,其中比較重要的一項就是提前去藥房買些有助克化的藥,比如山楂化食丸。

不是他想多,出生農家的他清楚在鄉下有些人家一年到頭都見不到幾次葷腥,梁家的流水席大部分菜色都是肉做的,他擔心萬一有人見到肉吃多了難受,到時候可就鬨笑話了。

“這兩日要忙的事多,這些材料肯定不夠,明日要出門采購,等流水席辦完了還要辛苦大家打掃衛生,這個月的月錢都加一倍。”曲薏見巧芹和廚娘都聽得認真,說完了要準備的東西後給了大家一個承諾。

梁康生考中秀才的喜報到梁家時,眾人就得了一次賞錢,那是莊氏一高興給的,這會兒曲薏又說多發月錢,聽到的人都喜氣洋洋地表示他們一定好好乾活。

主家有喜事,他們乾活的人不僅心裡自豪,更能多拿錢,不少人都在心裡默念,希望少爺年年都能考中一次秀才。

把收來的東西歸置好,讓人繼續收拾外院搭建灶眼,曲薏看著時間還早,同巧芹和廚娘一起算算菜、肉買多少合適,麵對鄉親們的流水席最重要的就是菜色,讓大家吃好吃飽,回去了自然會對梁家滿口稱讚。

這邊曲薏在家裡忙得熱火朝天,另一邊梁康生和衛陽兩個新晉秀才在文會有些尷尬,主要是梁康生沒有想到,真的有那麼幾個老秀才對他們不是鼻子不是眼睛。

其他人都說是年紀輕輕便考中秀才以後定然前途無量,偏偏那幾個酸儒老秀才卻說這個年紀就考中秀才不好,尤其是梁康生,這種年輕人取得一點成績就容易飄。

礙於對方的年齡,梁康生一直忍著沒說什麼,畢竟他們年齡大了沒指望考中舉人,就讓他們酸兩句無關緊要,若是自己和衛陽真的同他們在文會上爭吵起來,其他人隻會說他們的不是,背地裡肯定會說一兩句心胸狹窄、目中無人。

可是梁康生的忍讓被人當成了他心虛,或者說他沒底氣,那幾個老秀才越說越過分,就差指名點姓了,他們周圍的人實在聽不下去,明理暗裡讓他們收斂些。

第151章文會風波

本就滿腹怨懟的老秀才被其他人一起說得上了火氣,瞧著梁康生更加不順眼,當年他考中秀才這群人可不是這個樣子!

氣急之下,他不顧臉麵大聲地說:“老朽說句公道話怎麼了!那梁修竹又不是什麼耕讀世家的才子,不過是運氣好考中秀才罷了,在場的秀才少了?你們用得著這麼上趕著幫他說話?”

這個老秀才是貧寒人家好不容易供出來的讀書人,他考中秀才之時已經三十歲,考中了秀才家裡人就說什麼都鬨著不讓他再進學,幾個兄弟還非得讓他回村裡辦私塾,說是家裡都要吃不上飯了,實在供不起,他要是不同意家裡人就鬨出去,看誰先逼死誰。

所以他一直覺得自己沒能考中舉人是家裡的人一個勁拖他後退,而同縣的讀書人也看不上他,因為他家裡沒錢。

故而每年有了新晉秀才他都酸得不行,尤其是年級比他小就考中了秀才的,更不用說像梁康生這樣家境還不錯的,直接讓他酸成了鬥雞眼。

大概是在村裡待久了,老秀才剛才差點脫口而出他聽那些鄉下婆娘罵人說的“熱臉貼冷屁股”,也就是腦子裡還想著這會兒周圍都是讀書人,他要是說了那麼粗俗的話肯定要被嘲笑。

可他這番話不僅說了梁康生,還把其他人也都給罵了,讀書人的心眼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一言不合唇槍舌戰能說一整天。

梁康生什麼都不用說,旁邊的人覺得同他一起被罵大家站在了一個陣營,紛紛主動幫忙聲討那個老秀才,讀書人罵人不用臟字,但能罵到人心窩裡。

旁邊另外兩個沒有說什麼的老秀才覺得他們和那個老秀才一樣都是杯排擠的,吹胡子瞪眼幫忙吵架:“休得胡言,我們便是考不中舉人又如何,就梁修竹那種不尊師長的人,能是什麼好的,你們、你們……”

大渝國男子二十歲方才行冠禮,那時候才會有長輩給取表字,梁康生這會兒已經考中了秀才有功名在身,要時常外出走動,所以他就先請夫子取了表字——修竹。

竹子生命力頑強,夫子知道梁康生從小病弱,用這個字也是希望他以後能身體強壯,且竹子品性高潔,也合梁康生的性格。

有了表字,梁康生這兩日參加文會用的都是表字,至於他的名字,外人就不便再稱呼了。

梁康生聽了老秀才的話眼睛眯了眯,他總覺得這幾個老秀才都一臉抓到自己把柄的樣子,好像他們真的親眼看到自己犯了什麼事一般,這是怎麼回事?

旁邊的人聽不下去了,這都什麼跟什麼,不就是年紀輕就考中秀才嗎,怎麼就要往梁康生的身上潑臟水了:“梁兄如何不尊師長了,我看你們才是為老不尊,休得胡言!”

“就是,梁兄不過是年少時體弱,方才請夫子上門教導,這難道就算不尊師長了?”

老秀才們開口後立馬就有人反駁,足以見得他們平時的人緣並不好,隻是以前在文會的時候他們就算有不滿都忍著,自己抱團不和其他人說話,其他人也懶得搭理他們罷了。

梁康生覺得這幾個老秀才說的應該不是自己請夫子上門教導他這件事,如今對方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是再沉默下去,說不準真的會有人認為自己有錯,他不再刻意避著,站起來衝周圍的人拱拱手:“多謝諸位仗義執言。”

然後梁康生走到老秀才跟前,衝他們拱了拱手,站在人群前,神情溫和中帶著一絲淩厲,直接就問:“幾位學兄好,先前學兄指名道姓說學弟對師長不敬,奈何學弟天資愚鈍,確實不知自己哪裡沒有做好,還請學兄不吝賜教,直言指點學弟一二。”

一個是身姿挺拔、豐神俊朗、謙和有禮的年輕人,一個是背脊佝僂、皮鬆肉弛、粗俗無禮的老頭子,雙方站在一起,便是不說話都能分出優劣。

看著眾人的神情,老秀才氣呼呼地指著梁康生:“你!你這樣就是不敬師長!”

旁邊有人立馬嗤笑一聲:“什麼師長,彆往自己臉上貼金,大家都是秀才,算同輩,喊一聲學兄是敬你們年紀大。”

讀書人不按照年齡論輩分,有功名在身的都以功名區分,沒有功名的如果在同一個夫子手下讀書,那就是同窗,自然也是同輩。

所以有些時候會因此鬨出一些笑話來,祖孫、父子在外被同一個人分彆稱呼“學兄”、“學弟”,不過這規矩也就是讀書人聚在一起的時候通用。

第一個開口的老秀才漲紅了臉,他這一刻腦子裡隻有自己昨晚聽到的話,對眾人嚷嚷道:“梁修竹把尤夫子送他的藥墨打碎了,這麼不重視夫子送的東西,他心裡肯定對夫子不尊!”

聽到老秀才說起藥墨,梁康生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心思卻轉了好幾下,打碎藥墨這件事除了他爹娘知道,另外就隻有莊慶澤一家了。

這幾個老秀才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他們和莊慶澤有什麼關係?是莊慶澤找人告訴他們的?還是他們剛巧是莊成弘、莊成治的夫子,聽那兩個表弟說的?

看著梁康生好像麵色僵住了,老秀才得意一笑,看,他說的可沒錯,這個梁修竹就是個不尊師長、目無尊長的混賬東西!

昨天的文會比今天的人少,但是分量更重,隻有秀才功名以上的人才能參加,除了一開始知縣會露臉,縣丞、縣尉、師爺等全程都在,這可是難得的機會,這幾個老秀才也舔著臉參加了。

奈何幾個老秀才在一群人裡非常不起眼,他們自覺受了一肚子氣,離開後相約喝酒解愁,在去喝酒的路上,無意中聽到有人在說新晉秀才公的事,他們鬼使神差地躲著聽了幾句。

彆的沒聽清楚,隻聽那人問哪裡有上等藥墨,梁少爺不當心把他夫子送的藥墨打碎了,擔心夫子問起來,打算自己買一個假裝是夫子送的,省得夫子怪罪。

藥墨是個好東西,價錢貴不說,關鍵是難得,他們幾個老秀才囊中羞澀可用不起藥墨,聽著彆人說梁康生打碎了藥墨隨手就能再買,又心疼又嫉妒。

這不,今天再來參加普通的文會,看著梁康生被人眾星捧月一般圍著說話,他們就想到了昨天的事,乾脆把梁康生偷偷做的事抖出來,看看他還能不能繼續如現在一般清風霽月。

既然都開口挑明了,另外個老秀才也義憤填膺地說:“梁修竹把東西打碎毫無愧疚,吩咐人去買假的蒙騙夫子,此人毫無誠信可言!”

原本支持梁康生的人聞言紛紛閉嘴,把夫子送的東西摔碎不算多大的過錯,但是意圖蒙騙夫子那確實是品性有虧,真是沒看出來梁康生會是這樣的人。

把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梁康生一點不慌,藥墨這時候好好地放在他家裡,大不了他讓人去取了藥墨過來,夫子自然能替他作證,這樣的指責輕易就能澄清。

不過聽著這幾個老秀才說得越來越離譜,梁康生有了計較,這不可能是巧合了,就是有人故意讓他們知道自己打碎了藥墨,還把他們的想法往對自己不好的方向引,好讓自己在文會上丟人。

幾個老秀才一臉正義凜然地看著梁康生,想從梁康生的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樣子,這會讓他們有種自己把梁康生比下去了的感覺,實際上他們的神情十分滑稽,隻是他們自己沒有意識到。

頓了頓,梁康生不慌不忙地開口:“幾位學兄,夫子送的藥墨在下從未啟用,知道的人僅夫子和當時在場的同窗,在下家住城外,請問你們是如何知曉在下把藥墨打碎,還打算做出欺瞞夫子的事?”

“其實事實如何在下可以現在就告訴大家,去年大年夜,家母邀請舅舅一家到家中小聚,兩位小表弟不小心打碎了在下書房的一根墨條,家裡人誤以為那是夫子送的藥墨,實則隻是普通墨條罷了,事情早就已經過去。”

“如果諸位不相信,在下可立馬讓人回家取來藥墨對峙,真不知幾位學兄是從哪裡聽說了先前那番話,說句不客氣的,咱們讀書人應該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胸懷天下,心思用在讀書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莫學那後宅婦人。”

梁康生先解釋了藥墨是怎麼一回事,然後慷慨激昂地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幾乎是在指著鼻子罵那幾個老秀才學長舌婦一天天就關注彆人家的事,整日說東家長、道西家短,不專心讀書,難怪考不中舉人,目光短淺、小肚雞腸。

說這番話時,梁康生的神情光明磊落,顯然不是在說謊,且他也表明了自己可以拿出藥墨來,是不是夫子送的一看便知。

等梁康生話音落下,其他人看向幾個老秀才的目光不是詫異就是奇怪。

第152章趙家婉兒

其實,幾乎人人都有在背後說彆人兩句的經曆,就算不對外人說,在被窩裡也會說兩句,在心裡腹誹兩句。

但是像老秀才他們那般聽風就是雨,不沒弄明白事實就跑出來亂嚼舌根,確實像是那些後宅婦人做的,不怪人梁修竹會說他們學後宅婦人。

還有人想,難怪大家平時聚一起討論學問的時候這幾個老秀才從來不參與,原來是他們的心思都花在了打聽彆人家的事情上,這樣的人怎麼當初是怎麼考中秀才的呢?

梁康生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拱拱手往後退一步,沒做出咄咄逼人的姿態。

然而他退後了,還有其他人上前,今天的文會比昨天的人多,不隻是有秀才功名及以上的讀書人,隻要過了縣試、有童生功名的人都可以來,包括梁康生的同窗們。

方才他們因為同梁康生是同窗不方便幫梁康生說話,擔心彆人說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欺負人,這會兒已經扯到了他們的夫子身上,紛紛不再顧忌,開口指責那幾個老秀才。

尤夫子是陽安縣城幾個舉人之一,隻是他不擅長去官場也不喜歡學院的嚴肅,就在考中舉人後回到故縣辦了學堂,自在不受約束。

尤夫子教學生有一手,他的學生幾乎占了這個文會的三分之一,又大多是年輕人,才思敏捷,幾個老秀才如何說得過他們,很快就萬分窘迫地住口。

之前不被人重視的時候,幾個老秀才還能厚著臉皮勉強在這邊混臉熟,現在被人把臉皮撕下來指責,終於讓他們受不了了,灰溜溜地離開,估計以後這樣的文會他們也都不敢再輕易參與。

梁康生見他們被攆走了,自己身上的汙水也洗清,不僅沒有一絲得意,反而衝眾人致歉,說是他擾了大家的興致,給大家賠不是。

這件事如何怪得到他的頭上,不過他這樣做更讓大家高看他一眼,年齡大的覺得他考中了秀才沒有年少輕狂,為人沉穩。

以往梁康生的身體不好,他很少出去與縣城的學子一起參加文會,眾學子對他不了解,經此一事,梁康生在縣城的學子中口碑提升了不少。

尤夫子後來聽說了這件事,想著自己的學生受了委屈,多次在公開場合說梁康生和梁家人對他尊敬有加,藥墨倒是沒提,當然也沒有人沒眼色地問。

文會的事解決了,梁康生磨砂著腰間的玉佩,眼神有些發暗,這件事背後透露出的信息讓他心情不是很好,等到文會結束,一坐上馬車他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等到梁康生回到梁家,從梁父口中得知莊慶澤還可能在外麵抹黑梁家的酒後,便是重活一世沒有了少年人的衝動,他也依舊氣憤難擋。

梁父更是氣得不行,酒坊的酒好好的,莊慶澤亂說兩句影響不大,兒子是讀書人,名聲壞了以後怎麼辦,還說什麼康生要撒謊欺騙夫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梁父努力壓下火氣,這會兒對著兒子他再氣也沒用:“下午我讓多稻去了莊家找人,多稻說他們不在,聽鄰居說是昨天一大早就去了趙氏娘家,兒子,你說他這是又想做什麼?”

梁康生已經不想去琢磨莊慶澤了,上輩子莊慶澤圖的是梁家的家產,現在莊慶澤做的這些事和上輩子已經不同,琢磨對方在想什麼沒意義。

想著爹說的莊族少族長堂舅親自前來,他覺得莊族既然想要同梁家交好,那不如請他們幫忙:“爹,不用管他想什麼,今天娘的族人不是來了嗎,小舅再怎麼說依舊是莊族人,隻要小舅真在外麵傳過咱們家的不好,那咱們就寫信給莊族,讓莊族的人來收拾他。”

梁康生說完皺了皺眉,莊族能做的事頂多是之後用族歸懲罰一下莊慶澤,今天文會上的事如果不是當初他和薏哥兒早有準備,說不準他就真的要攤上那些莫須有的指責,著實憋屈。

“嗯,讓莊族的人出麵可以。”梁父點頭,他同意兒子的提議,但是他覺得這樣還不夠,這件事他必須找莊慶澤討回來,不能讓莊慶澤以為還和以前一樣。

“行了,這件事交給你爹來處理,康生你忙過了這一陣就安心讀書,不要為這些瑣事費神。”梁父拍了拍兒子。

梁家與人為善,但也不是人人都能輕易捏一下的軟柿子,如果不是顧忌妻子的心情,他早就對莊慶澤出手了,既然這人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一直使陰招,那就彆怪他也來陰的。

梁康生看著他爹像是另有打算的樣子,想問一問卻被他爹堵了回去,最後沒有問出口。

其實他心裡也有打算,明著對付莊慶澤是找莊族,暗地裡他準備找方俊彥幫點小忙,對比起興德商行,莊慶澤的小商隊就像螞蟻一樣。

這父子兩各懷心思,倒是沒有互相問對方還打算做什麼,說了兩句就各做各的去了。

回去後,梁父沒有把自己的“壞心思”告訴妻子,莊氏是個單純、心善的人,他擔心自己告訴她把她嚇到,以往生意上那些不光彩的事他也從未同她提起,這件事就當是生意場上的麻煩吧。

梁康生麵對曲薏就沒什麼顧忌的了,他們兩人“知根知底”,他瞞不過去也不想瞞著,兩人商量著來還不容易出簍子。

再說曲薏上輩子吃夠了心善的苦,這輩子他隻把心善留給那些對自己好、品性好的人,對莊慶澤這種滿肚子壞水的東西,他正在慢慢學著怎麼應對。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莊慶澤一家依舊沒有來梁家一次,莊氏早在之前知道弟弟帶著弟妹和侄子們去了趙家時,她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想同梁父說說,每次看著梁父的神情她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也許她這時候心裡已經有了某些想法,但是她疼愛弟弟多年,在爹娘過世之後更是把對爹娘的那份孝心轉變成關心移到了弟弟身上,讓她去想自己弟弟的不好,好像變相是在讓她去想自己付出的心血付之東流。

如今,梁康生已經參加了數場文會,把該見的人見了,該露的麵露了,總算空閒了下來,他們梁家要擺流水席,梁家人人都忙得腳打後腦勺,倒是讓莊氏也沒有心思再去想莊慶澤的事。

梁茂帶著他的兩個兒子梁多稻和梁多穀花了一天的時間跑了附近所有過來送過禮的村子,告訴大家流水席的時間和章程,梁父也親自去了商行和各員外、鄉紳家中通知,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流水席在曲薏和莊氏的安排下已經準備妥當,酒樓的掌勺師傅提前一晚帶著學徒住到梁家外院,就等著明日開席。

這時候,在陽安縣另一個方向的趙家,趙紅梅悄悄摸摸找上她娘家大嫂:“大嫂,我有件事同你說說,婉兒這丫頭你有給她相看嗎?”

趙家大嫂是個精明的女人,她見小姑子這個樣子,猜測她那邊是不是有想法想給小女兒牽線,想著小姑子一家住在縣城,認識的人多,她神情微動。

不過不知道小姑子在打什麼主意,趙家大嫂搖了搖頭換上愁容說:“看倒是看了,這丫頭心氣高,想找個家裡條件好,還要長得俊朗的,到現在都沒定下來。”

趙家大嫂是趙家的長嫂,在趙家地位僅次於趙婆子,趙婉兒是她和趙家大哥的小閨女,她對小閨女偏疼,趙婉兒的日子自然過得不錯。

更不用說趙婉兒自小還有親哥哥、親姐姐寵著,所以沒怎麼乾過活,長得白白嫩嫩,穿得也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閨女,反倒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因此趙家大嫂也舍不得小閨女隨便嫁去一個普通人家,肯定會吃苦,她嬌養著長大的閨女怎麼能吃苦呢。

拖到現在,趙婉兒馬上就十七歲了還沒有定親,不過前來提親的人倒是不少,趙家大嫂想過了,如果到年底還沒定,她再從這些人裡幫閨女選個好的定下。

趙紅梅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大嫂,我這裡倒是有個人選,我先提前說哈,那家條件不怎麼樣,但是個有前途的,婉兒如果真的嫁過去了也不會吃苦。”

“是什麼人你說說看?”趙家大嫂不喜歡小姑子這種故作神秘的做派,不過她現在更關心閨女的親事,就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配合著問。

趙紅梅嘿嘿一笑:“是我姑姐的兒夫郎的娘家弟弟。”

趙家大嫂把趙紅梅的話理了理,她姑姐是梁家,梁家的兒夫郎是個鄉下哥兒,那鄉下哥兒的弟弟可不就是個鄉下小子?

想明白是誰後,趙家大嫂臉色猛地一變,幾乎跳起來,忍了又忍才把罵人的衝動咽下去。

趙家住在鎮上,前來提親的人都是鎮上的人,嫁鎮上她都不樂意,她怎麼可能舍得把寶貝閨女嫁去鄉下吃苦。

想想閨女雪白的皮膚,細嫩的小手,到鄉下曬黑了怎麼辦?乾活手上起泡了怎麼辦?自己不得心疼死!

第153章熱情的翠婆子

趙家大嫂越想越氣,當初嫁進門的時候她就覺得小姑子是個麵善心黑的,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居然這麼坑自家侄女,虧她還以為小姑子想給閨女介紹縣城的好親事,真是自己想多了。

也不想想小姑子向來無利不起早,如果真的讓她牽線牽成了,那自個兒這個傻閨女嫁了過去,她不擔心閨女受婆家磋磨,都得惦記著閨女有沒有被姑姑欺負。

看著自家大嫂的神情不對,趙紅梅也不敢再吊著胃口了,趕緊說出接下來的話:“大嫂你彆急,你聽我,那曲家的小書生去年才十四歲就過了縣試,一看就是秀才苗子。”

“當年我夫家的侄子都是十五歲才過的縣試,十七歲過的府試,今年過了院試成了秀才,你想想曲家小書生,他可比我夫家侄子還早過縣試。”

“如今那小書生十五歲,正是要定親的時候,如果咱們婉兒今年同他定了親,過兩年成親的時候一嫁過去說不準就直接當秀才娘子了呢!”

趙家大嫂不是那麼容易被忽悠的,她腦子清明得很,隻聽小姑子說對方去年過了縣試,沒說今年如何,顯然是今年去了府試沒過,還有自家閨女比男方大,這樣哪合適,閨女可等不起。

所以她想都不想就打算開口拒絕:“還沒影子的事,考秀才多難,又不是像你大哥他們出去給人蓋房子,有地有材料就能蓋起來,這門親事我看還是算了。”

趙紅梅可是抱著必須把趙婉兒帶走的決心來的,她早就把各種能說的話想到了:“大嫂,就算曲家小書生沒有考中秀才,這門親事也是頂好的,我是婉兒的親姑姑,還能坑她不成。”

“曲家小秀才那一房雖然還住在鄉下,但人家有錢著呢,上麵的老婆子也從不喊他們那一房的人乾活,都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趙紅梅把曲家五房在曲家的地位說了出來,還有鐘氏的娘家,把曲家的情況說得明明白白,比那專門說媒的媒婆冰人嘴皮子都利索。

“年齡小真不是事,大嫂你舍得明年就把婉兒送出門?如果她和曲家小書生定親,可以在家留到後年再出嫁,那小書生就算後年沒考中秀才,過院試應該不成問題,等婉兒嫁進門了他再中秀才,那更風光呢……”

說著說著,趙家大嫂還真的被她說動了些,她最在乎的就是閨女出嫁了不吃苦,如果在曲家真的不用伺候婆婆乾活倒是挺好的,至於那小書生能不能讀書無所謂,反正他娘是地主家的閨女,有錢著呢。

但是她心裡始終有顧慮,多留閨女在娘家一年是好,萬一要是中途出了岔子,那閨女就留成老閨女了,到時候她找誰哭去。

趙紅梅見她大嫂態度鬆動了些,使出渾身解數繼續勸說:“大嫂,我是這樣想的,咱們是女方,得那什麼矜持著些,不能主動,明天梁家要辦席麵,到時候曲家人肯定會過去,我帶著咱們婉兒一起去,那曲家小書生哪見過婉兒這麼好看的閨女,到時候婉兒指定能把他迷住,上趕著求娶咱們婉兒,到時候婉兒嫁了過去曲家不更得供著她……”

越說越激動,趙紅梅的聲音比最開始大了不少,她和陷入了沉思的趙家大嫂都沒有留意到,門外有一個偷聽的身影,正是她們口中談論的趙婉兒。

最後趙紅梅成功說服了趙家大嫂,同意趙紅梅把趙婉兒帶走,她相信趙紅梅不至於在曲家的事情上騙自己,也不可能私下對婉兒做什麼,不然她趙紅梅這輩子就彆想回娘家了。

成功說服了趙家大嫂,趙紅梅的神情十分興奮,離開之時麵色都有些扭曲了,她隻要想到明天梁家會發生的事,想到明天莊慶蓉臉上可能出現的神情,她就想大笑幾聲發泄一下心裡的痛快。

趙婉兒在趙紅梅離開她娘的房間之前就悄悄溜走了,她麵色潮紅地回到自己房間,坐在床上發呆,想著小姑姑說的那些話,比起嫁給家境同趙家差不多的人家裡,同那粗俗的漢子過一輩子,她當然想嫁給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就像話本裡寫的那樣……

趙二哥家還沒出嫁的二女兒進屋看到堂妹這個樣子皺了皺眉,她可不喜歡趙婉兒了,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大白天就躲屋裡發呆,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了不成:“趙婉兒,你傻坐著做什麼,家裡事情這麼多,你看不到啊?”

同對方看不上她一樣,趙婉兒也看不上家裡其他的姐妹,覺得她們都醜得很,一起走出去自己都跟著丟人,她翻了個白眼:“要你管,一輩子勞碌命,我和你們可不一樣。”

說完,趙婉兒就跑了出去,她可是要做秀才娘子的人,懶得和這些沒見識的吵吵,沒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她得好好想想明天跟著小姑出去穿戴什麼,她對自己的外貌有自信,可是趙家條件普通,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連一件像樣的衣裳、一套像樣的首飾都沒有。

不能叫娘和小姑姑知道自己聽到了她們的談話,就不好找娘和小姑姑要東西,所以她把腦筋動到了其他人身上,家中姐妹手上有些東西她倒是能用……

也沒給人說,徑直去把彆人的東西拿走,趙婉兒下定決心必須當梁家明天的客人中最漂亮的那一個!

因為梁家這場流水席,這廂趙家人各人有心思,另一邊曲家村和周家村也不平靜。

先說說曲家村,曲三妞挎著籃子跑回了娘家,她的目的很明確,說服娘家人明日一起去梁家吃酒,她夫家那邊同梁家是反方向,距離又遠,平時沒聯係,這次自然沒有由頭上門送禮,這不她就想到了自己娘家。

曲老太曾經在縣衙被梁康生懟過,後來梁家幾次不給她“麵子”,還“看不上”她的寶貝孫子,在曲老太心裡這梁子結大了,除非梁家上門賠禮道歉,否則休想再讓她老婆子去梁家。

這次科舉,梁康生考中了秀才,她的耀文卻沒考過府試,回來悶悶不樂,在村裡人要去梁家祝賀的時候她一把攔住曲大牛和曲二牛,梁家給錢讓他們去乾活她不攔著,去給梁家送東西怎麼可以,送河邊的石頭她都不願意!

可惜沒攔住,當時村長親自上門喊人,曲老太終究還是怕村長的。

曲耀文是官報到梁家的前一天回到曲家村的,他在府城養了一段時間的病,心裡有事吃不下瘦了些,看得曲老太心疼得不行。

回來後這幾日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連飯菜都是他娘給送進去的,可把曲老太擔心壞了,成天琢磨著怎麼做好吃的讓大孫子補補。

這會兒曲三妞上門說要和他們一起去梁家,曲老太差點拿起掃帚把閨女掃地出門。

不過曲三妞有些手段,很快就把曲老太哄得氣消了,不然當年曲老太不至於把曲四牛這個兒子送走了卻沒有送走她。

就在曲三妞絞儘腦汁想著怎麼說服她娘帶她去梁家時,曲耀文自己從房裡走了出來,說他想去梁家。

他這幾天把自己關在房裡不想見人,他覺得自己丟人了,但他耳朵沒聾,外麵的動靜聽得到,剛才三姑說的那些話讓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大股不甘,不就是考中了秀才嗎,她就這麼巴望著去討好?

曲耀文知道梁康生是個病秧子,一進考場就病倒,能過縣試純屬運氣,根本沒有把梁康生放在眼裡。

結果對方如今考過了秀才,他卻沒有過府試,心裡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不對勁,不應該是這樣,他突然就想去看看。

在曲耀文的堅持下,曲老太咬著牙同意了,對大孫子的話曲老太就沒有不聽的,讓把她自己吐出去的唾沫再咽下都成!

曲三妞看著大病一場清瘦了不少顯得沒有那麼孩子氣的大侄子,張嘴乾巴巴地說了幾句話,心裡有些發怵。

大侄子的眼神看得曲三丫心慌,同娘家約好了時間就轉身走了,她去討好梁家沒毛病啊,人家手指頭漏點東西就夠她一家吃的,乾啥不去。

另一處的周家村,出門挖野菜的曲大丫在山上遇到了一個讓她不想遇到的人。

“山根媳婦,這片的野菜早就被人挖差不多了,嬸子知道有個地方的野菜正嫩還沒有人發現,走,嬸子帶你過去。”說著,翠婆子不由分說地把曲大丫拉起來往一個隱蔽的山坡走去。

曲大丫平日裡在周家村和翠婆子來往不多,對方突然這麼熱情地對她,她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帶走了。

不過曲大丫也不是任人擺布的,剛被拉著走了兩步就用力掙脫了,她可不想被村裡人誤以為她和翠婆子關係好。

翠婆子在周家村出了名的嘴碎和喜歡亂拉郎配,她小姑子正在說親,萬一被人把這一幕說到了她婆婆耳裡,再影響了小姑子的名聲,她可吃不了兜著走,連她男人都不會護著她。

第154章開門迎客

曲大丫在掙脫了翠婆子後,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沒有把話說得難聽:“翠嬸子,我野菜挖得差不多了,差不多該回去做飯,剩下的野菜您慢慢挖。”

翠婆子冷笑一聲,看著曲大丫,語氣變得不冷不熱的:“山根媳婦啊,嬸子沒記錯的話你是曲家村的丫頭吧,那你和梁家少夫郎熟不熟悉啊?”

那天,她可是親眼看到了曲大丫跟著梁家少夫郎走出去,回來後曲大丫就一直怪怪的,她覺得這個丫頭肯定有鬼。

曲大丫沒想到翠婆子會說出這樣的話,驚訝之下眼睛猛地瞪大了,離開的動作一頓,她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個說法把婆家人安撫住,這個婆子想做什麼!

“山根媳婦,你說你在村裡怎麼不說說你娘家的情況,這些年好像也不見你回娘家,這是咋回事啊?是不是周山根混賬,不準你回娘家啊?”

“來來來,同嬸子說說唄,嬸子好歹活到一把歲數,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都多,有什麼難處嬸子幫你想想辦法,哪有出嫁閨女不回娘家的。”

翠婆子說著,盯著看曲大丫的臉色,突然有了一個想法,詐她道:“山根媳婦,你娘家不會就是梁家少夫郎的娘家吧?”

不用曲大丫回答,她的臉色已經告訴了翠婆子答案。

說起來可不是咋的,如果隻是同村認識的人,何必那天說句話都遮遮掩掩的,畢竟都姓曲是同族,隻要沒有深仇大恨,兩句話還是說得上的。

翠婆子在驚訝之餘腦子轉得飛快,隻見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親熱地拉住曲大丫。

***

流水席這天一大早,梁家的院子就熱鬨了起來,在梁家乾活的下人們,還有花了大價錢從酒樓請來的掌勺師傅帶著徒弟紛紛天一亮就起床忙活了起來。

掌勺師傅指點著徒弟們洗菜、切菜,炒菜要等快開席了再一一現炒,蒸菜不一樣,需要現在就蒸上才能蒸熟入味,另外涼菜也要早點準備。

這邊,梁家砌了兩個灶眼的角落兩口大鍋都燒得咕咚咕咚,一口鍋裡疊滿了蒸籠,另一口鍋裡則是鹵味。

曲薏同巧芹走過去,看著忙碌的掌勺師傅,滿臉笑容地招呼:“王師傅,今天這兩灶眼就交給您了,要是還差了什麼,您儘管讓人來找我或者巧芹嬸。”

王師傅拍了拍手:“梁少夫郎放心,我昨天就帶著孩子們清點了一番,應該沒什麼缺的,頂多到時候人多熱鬨,東西不夠吃。”

“行,您心裡有數就成,辛苦了,不耽誤您做事,等散席了咱們再說。”曲薏也不在這邊多待,人家掌勺是有秘方的,待久了萬一被誤會他想偷師就不好了。

看過了做吃食的地方,曲薏又同巧芹去看已經擺上了足足八張方桌的長席麵,相鄰的桌子桌腿都用紅帶綁上了,桌子上鋪著整片料子做成的紅布,配上院角落掛的紅燈籠、紅綢帶,看著喜氣洋洋的。

不知道為什麼,曲薏莫名想到了他和梁康生成親的時候,那會也是滿院的紅色,不同的是成親之時有大紅的喜字和紅布、紅紙做成的紅花,更有新婚的氛圍。

這樣想著,曲薏的臉紅了下,他輕輕甩了甩頭,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想到這些,都過去一年半了,當時的場景好像還曆曆在目。

大概是他這輩子心甘情願坐上花轎,大概是沒想過生病中的梁康生會親自到門口接他,兩人一起拜了堂,不像上輩子,他是一個人麵對滿堂的賓客。

甜蜜地笑了笑,曲薏把自己這些多餘的想法趕出去,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把正事做了要緊。

把流水席的安排全都檢查一遍,在上菜之前桌上不能空著,點心、糖果、花生、瓜子、糖塊等零嘴不能少,直接裝在盤子裡擺上滿滿一長桌。

莊氏也起床收拾好了,她今天身上穿的是紫色的衣裳,配上一整套金頭麵,看著典雅又貴氣,她拉著曲薏看了看,回屋去拿了一條發帶和一條腰帶。

今天曲薏穿的是一套淡藍色的素緞,緞麵自帶著暗紋,配上同色係絲線繡的蘭花,顯得低調又貴氣,畢竟他是哥兒穿紅戴綠的會有些怪異,這樣穿著清爽大氣很合適他,鞋子也是同樣的,隻是把蘭花改成了祥雲紋,通身氣派不比出身高門大戶的哥兒差。

梁康生穿的則是深藍色的長袍,莊氏拿過來的發帶和腰帶是深藍色的,她讓曲薏換上,再讓梁康生和曲薏站在一起,頓時順眼了不少,這兩人看著十分登對。

說起來,莊氏同曲薏相處這麼久,對兒夫郎唯一遺憾的就是他是哥兒不是女子,曲薏本身又喜歡偏素雅一些的東西,所以她的那些首飾都不方便給他用,她盤算這要不以後留給孫女,或者留給孫媳婦。

“娘,好了嗎?”梁康生握住曲薏的手,笑著看向他娘。

莊氏點頭:“嗯,好了好了,你們先去外麵,我去把你們爹叫上一起,估計快有人上門了。”

說完,莊氏去找不知道還在做什麼的梁父,剛才她已經給他配好了衣裳,男的都粗心,她得看看他有沒有穿好,平時怎麼樣她不擔心,今天這個場合可不能出錯。

難得看到莊氏這般急性子的樣子,梁康生和曲薏相視一笑,牽著手往外走去,心裡都沉甸甸的,是開心的喜悅。

客人們果然來得很快,尤其是附近村子的人,早就想到梁家來了,但是想著來太早了萬一人家還沒開門就不好了,隻好等到日頭漸漸升起才出門。

出發之前、走在路上吵吵嚷嚷要如何如何的人,真的到了梁康生跟前,一個個都不好意思多看兩眼豐神俊朗的秀才相公,怕自己這粗鄙的樣子讓秀才相公看了傷眼,祝賀了兩句就趕緊跟著梁家的下人走。

其實去年梁家收糧的時候大家不是沒見過梁家少爺,隻是那時候的梁康生還不是秀才公,這會兒梁康生考中了秀才搖身一變,在陽光下他身上就像鍍了一層金子似的發著光,讓人不敢多看。

鄉親們會有這樣的感覺原因很複雜,如果是城裡有錢人家的讀書人考中了秀才,鄉親們根本沒機會看到,在他們心裡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是他們能隨便見的。

而如果是鄉下貧寒人家出了秀才,大概是被大家從小看著長大的緣故,鄉親們對他們會有對讀書人的尊重和對小輩的親昵。

梁康生差不多介於兩者之間,他不是長在鄉下的農家子,又不是生活在城裡的有錢人,大家對他既有敬畏又忍不住想親近,不然今日不會來梁家,總體來說還是敬畏更多些,畢竟梁家本就是他們眼中的大戶,梁家少爺更是成了秀才公。

對這些鄉親的想法,梁康生沒有多想,讓他對大家多有親近,恐怕反而會把大家嚇著,以後梁家還得繼續在這地方生活,他正常對待他們就行。

從辰時末就開始有人陸陸續續過來,到了巳時中,曲家村的人也在曲村長的帶領下走了過來。

曲家村的人來了有四十幾個,這些人有的是族老家的後輩,有的是在村裡比較有名望的人,有的是之前到梁家乾過活的人,還有他們家裡嘴皮子利落的婆子、嬸子,但是這時候他們的神情都有些微妙。

梁父揚起笑容抬手衝曲村長拱拱手:“曲村長,歡迎歡迎。”

年年收糧時同各個村的村長打交道最多,是以梁父同曲村長熟悉,兩人見麵不陌生,至於其他人有的梁父認識,有的麵熟,曲村長便介紹了一番。

現在梁父同曲大牛和曲二牛也十分熟悉,寒暄了兩句,他便拍拍曲二牛的胳膊:“大牛兄弟、二牛兄弟,你們帶著村長他們去裡麵吧,一會兒幫著招呼一下客人啊。”

在梁家外院住了小半年,他們兩對梁家的熟悉確實不比自家少,不過曲二牛想著出發之前發生的事,他讓曲大牛先同大家一起進去,他留下說兩句。

梁康生轉過身見曲二牛還沒走,想了想問:“二叔,怎麼了?”

“康生,等會兒我娘他們會來,還有耀文……”曲二牛不知道怎麼說,他是覺得曲耀文來梁家像是不安好心,可是畢竟是他的親娘、親侄子,他又不好直接說。

看著曲二牛左右為難的樣子,梁康生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二叔,奶和耀文堂弟他們願意來我們歡迎,既然他們現在還沒來,二叔你就先去裡麵休息,到時候他們來了再說。”

“哎,行吧。”曲二牛已經想好了,等會兒娘和侄子他們來了,他就多留意他們,儘量攔著不讓他們做什麼。

曲家村的人進屋後,周家村的人緊跟著也來了,曲薏瞧著周家村人群中的曲大丫,臉上的神情有些玩味,她居然還好意思來,要知道今天大伯他們肯定是會過來的,等會兒她見到大伯他們會怎麼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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