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鋪子的發展
莊氏沒有想到兒子的態度這般強硬且堅持,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怎麼辦才好,曲薏見狀在她手臂上輕輕拍了拍,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身旁。
不知道到想到了什麼,莊氏選擇了沉默,她垂下眼皮不去看趙紅梅和兒子對峙的樣子,她覺得既然兒子想要那樣處理,那就這樣吧。
迫於壓力趙紅梅對莊氏道了歉,但這相當於她是被梁康生按著頭道歉的,嘴裡說著道歉的話,眼裡卻滿是怨毒和憤恨,莊氏低著頭沒看到,梁康生和曲薏倒是看到了,但是並不在意。
其實剛才梁康生對趙紅梅疾聲厲色的時候,曲薏的耳尖微紅,他沉默低調地站在莊氏身旁,一眨不眨地看著梁康生,心跳比平時更快幾分,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一點。
平時的梁康生是溫潤的,有一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謙和有禮,幾乎很少見到他這個樣子,曲薏越看越覺得這樣的梁康生耀眼奪目,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同一時刻融合在了一個人身上,絲毫不顯得彆扭。
這是上輩子的梁康生從來沒有表露過的一麵,上輩子梁父去世後,為了讓梁康生的身子有所好轉,莊氏和曲薏想儘了辦法,可惜藥不對症都沒用,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日漸消瘦。
想要讓關心自己的放心,梁康生也儘量不要做出讓大家掛心的事,天氣好的時候,身子好一些就在院子裡曬曬太陽,天氣不好或者身子不舒服,就乖乖躺在床上看書,情緒過於激動對他的身體而言沒有益處。
曲薏能明白梁康生今天稍微過火的憤怒來自哪裡,從上輩子發生的事就能看出,莊慶澤夫妻沒有把梁家人當成親人,費儘心思算計、傷害。
儘管這輩子在他們防範下,莊慶澤和趙紅梅想要對梁家做什麼沒能成功,但這輩子他們的想法和做法顯然和上輩子是一樣的,對他們再好也不能改變兩家人的關係,那何必太客氣呢?
曲薏把心頭的激蕩壓下,依舊站在莊氏身旁,他雖然不方便對莊氏娘家的事多嘴,不過他既然已經是梁家人,他表現出支持的態度或許能讓莊氏心裡好受一些。
趙紅梅在道了歉後自覺被小輩為難,在梁家丟臉、難堪、再難待下去,她也做不到像平時那樣拉下臉來再說其他的,非常僵硬地告辭離開。
此刻莊氏也有些不知如何麵對這個弟妹,對方要走她還覺得鬆了口氣,儘量像往常一樣把對方送走,不同的是不像以前會給一大堆東西。
等趙紅梅走了,莊氏還有些恍然,梁康生看著自己的母親對她在糾結什麼心裡有數,皺眉想了一下對她說:“娘,兒子如今已是秀才,您是秀才的娘,雖說放眼大渝國秀才功名不算什麼,可是在咱們這個小縣之中,也算是有名分的讀書人了,您是我的娘,有些事再像以往那般隨意恐怕有些不合時宜。”
“小舅這次被帶走,小舅母找到您想讓您一口答應幫她和小舅解決麻煩,莊族是咱們本族,如果小舅真的哪裡做得不對,族裡能看在咱們家的麵上不懲戒他,那下一次、下下一次,他若是再做了其他的事,不再是咱們族裡能解決的,您打算怎麼辦?”
“不管是朝廷的律法還是宗族的規矩,既然製定了出來那就是要大家遵守的,違反了律法、族規便應該受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論事情大小,不論後果有無。”
梁康生說得嚴肅,莊氏聽了他的話卻隻想笑,怎麼在兒子心裡自己好像成為了一個為了弟弟是非不分的糊塗姐姐?
她剛才恍然其實是在想弟妹的道歉,仔細回想起來弟弟和弟妹對自己好像是挺隨意的,仿佛不論找自己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聽了剛才兒子的話,再聽弟妹的道歉,她才恍然發現,自己應該是那個被他們尊重的姐姐。
莊氏揉了揉額角:“康生你想岔了,娘心裡有數,雖然娘會心疼你小舅,但是他如果做錯了事,娘不會攔著族裡對他進行懲戒。”
隻是在他受罰了之後會想辦法照顧他,這是莊氏沒有說出口的,讓她徹底不管弟弟太難,做到這一步已經讓她頗為煎熬了。
梁康生見她說的話是發自內心的,不是隨口忽悠自己,便也不繼續說這些掃興的話,他和曲薏找過來就是想著趙紅梅來了擔心她被趙紅梅哄騙,如果趙紅梅走了他們也轉身就走有些怪異,就留了下來。
莊氏心裡還是想著莊慶澤的事,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默,曲薏見狀突然想到了他前些日子同梁康生說過的事,開口問:“娘,咱們家縣城的鋪子還空著沒整理呢?”
“呃?啊,對,還空著呢。”莊氏愣了一下才明白曲薏說的是什麼,她之前想著等家裡銀子寬裕一些了就把那兩間鋪子用起來,買了放著什麼不做著實浪費,如今手頭倒是有了一點餘錢,可惜太少不夠用。
梁家招來的佃農在五月蓋好了他們的住的房子,到了六月,梁家找曲大牛他們種下的糧食開始陸續成熟,最先收獲的是土豆,然後是黃豆、綠豆、紅豆、豌豆、蠶豆這些豆類。
因為當初是按照種類、考慮到成熟時間再種下的,所以收獲的時候基本是一種接著一種,不是猛地一下成熟一大片,隻要緊著乾活就不會耽誤收割。
豆子類的梁家自己留了部分吃,剩下的都曬乾賣給糧商,土豆保存稍微麻煩,原本也打算便宜賣掉,不過幾戶佃農家裡的糧食都快見底了,主動提出把分給他們的那部分糧食全都換成土豆。
如此換來的土豆放著夠他們差不多吃到秋收,那時候地裡的紅薯也熟了,又能有糧食續上,而且收了糧食的地收拾收拾追夠肥還能再種一輪,梁家不插手佃農乾活,他們可以自主安排,再種一輪豆子或者彆的都成。
當初梁家的一百五十畝地,一共種了二十畝地的土豆,二十畝地的紅薯,剩下的全都種的豆子,最容易種活的黃豆種了足足五十畝,因為地不夠肥,一畝地平均能收一百斤左右,紅豆、綠豆、豌豆、蠶豆這些加起來種了六十畝地,紅豆的產量最低,一畝地隻能收五十斤左右,綠豆、豌豆和蠶豆差不多,一畝地能收七八十斤左右。
這些豆子曬乾了重量還會縮水一半,所以曬乾了的黃豆其實隻有兩千五百斤左右,紅豆二百五十斤左右,綠豆和豌豆分彆四百斤左右,蠶豆八百斤左右。
黃豆最便宜,賣給糧商兩文一斤,紅豆最貴,十文一斤,綠豆稍次,八文一斤,豌豆和蠶豆都是六文一斤,最終賣豆子統共得了近十八兩銀子。
自家這些田地算是剛開荒完成不久的下等田,若是換成上好的良田種水稻、穀子,再精心侍弄,說不準賣糧都能得上百兩。
前兩日莊氏把賬目算出來後挺吃驚的,難怪富貴人家都喜歡買地,買地比把銀子放在家裡生灰好得多,地裡種出來的糧食夠家裡人吃不說,還能賣錢。
然而剛把銀子拿到手,腦子裡的想法還沒從買地種糧的好處中抽離出來,就遇到弟弟的事,這會兒兒夫郎提起鋪子,莊氏有些發愁。
十八兩銀子不少,放在普通人家夠一家人嚼用一兩年,甚至鄉下有些人家一輩子也就隻能攢下來這麼多,但如果要用於開鋪子,那就不夠了。
兩個大鋪子,光是修繕一番就要一筆錢,莊氏想的是鋪子的位置雖偏但是幽靜,可以開個茶樓,開在這種角落的茶樓不可能像官道旁邊的茶棚那般,隻為吸引路過的行人喝口茶水解渴,茶樓的桌椅板凳需要用好的,還要想辦法買點好茶回來,尋一位說書先生……
這些安排全都得用銀子才能做到,莊氏想著那僅有的十八兩銀子,覺得還是把自己的想法再往後挪一挪吧,等今年的新酒開封賣了再考慮或許會好些。
梁康生這回沒有猜到他娘的想法,見她遲遲沒有說話,母子之間不用顧忌,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娘,之前我聽爹說您想開個茶樓?我是覺得那個位置開茶樓著實偏了些,不如換成開書鋪?”
茶樓是一個他們全家又都不了解的行業,不像種地還能找曲家或者孟家問一問,他娘若是真想開茶樓,他倒也可以寫信問問方俊彥,找方家幫忙一二,方家家大業大,就算沒開茶樓想必也會有所涉獵。
但是梁康生覺得總找方俊彥不好,已經在莊慶澤的事上拜托過他了,開茶樓不是必須的,能不找就不找,朋友之間的情誼是有數的,提前消耗了情誼以後聯係就會生疏很多。
如果換成開書鋪,梁康生一個人就能解決很多問題了,他讀書多年對書鋪不說十分了解也有五六分,且他有秀才功名在身,在縣城開個書鋪不至於有人故意使絆子。
第188章莊族的處置
其實梁康生想開的書鋪和普通的書鋪還有些微差彆,他打算等他娘同意開這個提議,且家裡的鋪子已經開始收拾起來再提,那樣可能更好些。
對莊氏而言不論是茶樓還是書鋪都是陌生的,她聽著兒子明說了想要開書鋪自然輕易不會反對,自家兒子本就要讀書,家裡開了書鋪正好方便他看書。
隻是開書鋪要用到的銀子估計不少,書可不便宜,最普通的書就動輒一兩銀子、二兩銀子一本,一架書少說要一、二百兩。
仔細想想如果改成開書鋪,恐怕沒有五、六百兩不夠看,莊氏的心不禁一顫,這成本……
看著莊氏明明想答應卻突然變差的臉色,梁康生猜測他娘是不是還有旁的擔心,隻是因為薏哥兒在一旁不好意思直說,就使了個眼色讓曲薏先出去一下,他問明白。
曲薏收到了梁康生的眼神示意,找了個借口就出去了,他最近已經差不多把夏天的果酒釀完了,天天都會去看一看,觀察變化做好記錄,這樣一來以後就算把釀果酒的事交給了其他人,也好讓人可以根據他記下來的東西做事
等到堂屋就剩下他們母子兩人,梁康生坐到莊氏身旁:“娘,您在擔心什麼,如果是鋪子的事,不妨與兒子直說。”
莊氏不想讓兒子跟著她擔心錢財的問題,在她心裡兒子還是應該以讀書為主,所以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梁康生耐心地陪著她:“娘,您不說兒子便不知道,咱們是一家人,我已娶了夫郎成家,我也沒有再把自己當成不用操心家裡事的孩子。”
頓了頓,他接著說:“隻是如果您有什麼事不方便同兒子說,那您記得同爹商量,或者咱們一家人一起商量著解決問題。”
梁康生這番話讓莊氏想到了先前那會兒她認真考慮過的一件事,兒子已經長大,她要習慣兒子的變化,也必須習慣讓兒子他們來一起處理家裡的事。
思慮一番,莊氏開口對梁康生道出了她對開書鋪的擔心,書貴是其一,自家的鋪子太大了從哪裡買這麼多書是其二。
至於說開了書鋪之後有沒有人來買書,她倒不是很擔心,這些年大渝國泰民安,願意花錢送家中小孩讀書的人越來越多,便宜點總能賣出去,且書不會放壞,隻要防好蟲、防好水,在書鋪擺幾年都沒問題。
梁康生原本打算的是等書鋪開起來再同家裡說自己的想法,既然娘擔心開書鋪要花費的錢過多,他就提前把自己的想法同她說一說吧。
說到底,梁康生會有那樣的想法和家裡書鋪位置有關,也考慮到了自家鋪子的麵積大這一點。
他的打算是隻做幾扇書架,其他地方就像茶樓那般做成桌凳,前來書鋪的人不論買或不買書都可以坐在書鋪看書。
像省城、府城那些地方的書鋪是怎麼樣的暫且不提,至少陽安縣的其他幾家書鋪都是開在熱鬨的街區,那樣的位置注定了鋪子不會便宜,所以書鋪都相對來說偏小,布局緊湊,頂多是在邊角位置搭一兩張桌凳供人休息。
把鋪子的大部分空位布置成書桌,就不用準備太多的書架,在備書這個問題上自然不用準備太多銀錢。
第二點就是書鋪裡賣什麼書,這也是非常重要的。
現如今普通書鋪賣的書不少,有啟蒙要用的包括三百千在內的蒙學十三經,還有接下來科考重點的四書五經,以及有關於四書五經的各種注解,有曆代大家的文章,也有當代文豪大儒們的心得。
剩下就是些其他門類的了,比如史書、算經、農書、天文、地質等等,還有愛好寫文章詩詞的文人寫作的文集、詩集、遊記,以及量大又更新極快的話本等等。
常規的書籍自己找人印或者抄都成,有些需要門路的書就看各個書鋪的本事了,比如說縣試、府試、院試、鄉試甚至會試這些科考考官的文集。
這對即將參加科考的考生而言還是挺重要的,畢竟考官尤其是主考官的喜好最終很可能影響了科考的結果。
梁康生在提出開書鋪之前就認真地考慮過自家書鋪賣什麼書,啟蒙書籍、科考書籍那是必須的,至於說其他類彆的市麵上常見的也能賣,但是話本和考官文集他們要不要考慮?
不可否認話本來錢很快,但是同樣的,就算是寫得很好的話本也隻會在最受歡迎那一陣賣得好,之後就賣不動了,而且要賣話本就得簽下擅長寫話本的先生,一般有名氣的先生都是同大書鋪簽,他們家估計找不到門路。
考官文集和話本一樣,甚至比話本還容易放在鋪子裡吃灰,也更加不適合梁家。
鄉試和會試分彆在省城和京城,同陽安縣一個小縣城完全挨不上邊,考官都接觸不到。
而縣試、府試和院試的考官是當地官員,雖然相對來說距離更近,但是當地官員要出文集定然不會那麼隨意,梁家暫時沒有能耐,可能賣書掙的錢還不夠尋門路打點。
把各種因素考慮進去之後,梁康生的想法是暫時隻賣蒙學和科考書籍,收集一些旁類書籍就成。
雖然梁家書鋪的書種類不多,但是大家可以在梁家書鋪坐著看書,算是梁家書鋪的優勢。
莊氏聽著兒子把他的想法和考量一一說完,心裡的擔憂稍微減少,如果隻是蒙學和科考書籍,需要的錢財會少很多,畢竟這些書是最普遍的,不需要四處找書,直接尋一個靠譜的印書坊印製一批出來即可,成本會低很多。
梁康生看著他娘眉間的皺紋平整了下來,相信她這下是真的放心了,又說了兩句才繼續回去看書,明日就到了去找夫子上課的時候,他還得把昨日寫好的文章謄抄完。
有了書鋪的事分散莊氏的心神,她心裡雖然依舊掛念著弟弟,但至少狀態看著比之前好了很多,不至於一眼看著就心事重重的。
趙紅梅被氣走的第四天中午,莊慶明的回信總算送到了梁家。
信送到的時候梁家剛吃了午飯,梁父還沒有去酒坊,一家人都在一塊,莊氏迫不及待地把信拆了,然而信的內容讓她猶如被人迎頭一擊,腦子一下就懵了。
莊慶明的敘述十分公正,沒有替莊慶澤掩飾的意思,直接就說明白了莊慶澤為什麼會被帶回族裡。
就是因為族裡人發現他打著梁家酒坊和莊族人的名義做買賣不講信譽,往酒裡兌水,這違背了族規,是族裡懲罰他的主要原因,鞭二十。
此外,莊族人還發現他在外麵說梁家酒坊的壞話,這叫多舌,同樣違背了族規,鞭十。
莊慶澤一共要被打三十鞭,族裡懲罰做錯事族人的可不是普通的鞭子,是特製的,既會把人抽得很痛,還能保證不傷筋骨,三十鞭下來,他恐怕得在床上躺一兩個月。
考慮到莊慶澤已經脫離了莊族在外麵居住,所以按照族規把人打了之後,族裡就安排人把他又送回了他現在的居所。
就是因為路上要帶著莊慶澤,所以腳程比較慢,信這天才到。
換句話說,莊氏他們收到了來自莊族的信,也就意味著莊慶澤也已經被送到了陽安縣。
一開始,莊氏看著弟弟被族裡抽了三十鞭時差點急暈過去,結果往後看明白了弟弟挨打的緣由,她頓時有種腦子被人活生生撕裂成為了兩半的感覺。
一邊,她作為姐姐心疼弟弟被打,一邊,她作為梁家人對他所作所為難以接受。
莊氏是梁家唯一一個不知情的人,陡然聽說了弟弟做下這樣的事,她還覺得十分難堪,沒臉麵對相公和兒子。
如果這會兒莊慶澤站在她麵前,她恐怕會控製不住自己質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往酒裡摻水可以說是他動了歪腦筋想多掙錢,但是在外麵說梁家酒坊不好的話呢,這又是為什麼?
莊氏的神情空了好一會兒,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弟弟會做出這樣的事,以前那些不愉快頂多算是他做事欠考慮。
梁康生和曲薏都擔心地看著莊氏,事先已經做了多種準備,結果才這種程度的事就讓她這麼難以接受,如果讓她再知道彆的,豈不是受到更大的刺激。
梁父使了個眼神讓梁康生和曲薏先走一步,他留下來單獨同妻子說說話,開導她。
作為母親,莊氏定然是不希望把她脆弱的樣子暴露在孩子們麵前的,所以梁康生和曲薏沒有強留,聽話地離開用飯的偏廳。
曲薏和梁康生慢慢地往外走,低聲討論:“真沒想到族裡會這麼快就把小舅處置了,我還以為會再看看咱們家的意思。”
“快點才對,這種小事沒必要問我們,問了我們反而落下乘。”梁康生倒是聽滿意莊族的處置,再多打幾鞭都不為過,“隻希望爹能勸得住娘,不知道爹會怎麼說,小舅已經被送了回來,估計是讓娘不管他吧。”
第189章南樓書館
梁康生猜測的沒錯,梁父的意思就是不管,說實話他現在已經不氣憤了,所以才能這般頭腦清醒地思考怎麼勸妻子如何對待莊慶澤,這種時候不去搭理他,他自己自然而然就會感覺心虛。
而且按照梁父和梁康生之前商量的,讓莊氏同莊慶澤斷了聯係的最好辦法就是慢慢疏遠他們的關係,隻要見麵少了,牽絆少了,感情自然淡。
這會兒莊氏正在氣頭上,所以她一口就答應了梁父的提議,不去看被打得可能一兩個月下不了床的弟弟。
等到過了兩日,莊氏的氣頭過去了,她對弟弟終歸是擔心的,再加上還有她過世爹娘的囑托,她又開始猶豫糾結,想著要不去看看弟弟的傷勢如何了,有沒有她要做的事。
可是轉念一想弟弟在外麵做的那些事無疑是在害梁家,相公沒有生氣、沒有怪她不說,反而一直安慰她,隻是提了一個要求不讓她去看弟弟的要求,這麼簡單的事她要是都做不到,豈不是要傷了自家人的心。
衡量再三,莊氏最終沒有去看望莊慶澤,也沒有讓人帶東西給他,做到了一開始她對梁父的承諾。
其實莊氏心裡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弟弟做了那樣的錯事肯定寒了相公的心,等他親自前來梁家道歉,那至少說明他明白了自己哪裡做錯,她到時候就厚著臉皮請相公原諒他。
最終的事實會讓莊氏明白,她想象的和實際不同,一直等到七月底,梁家新開封的酒被各個商行運走,梁家的書鋪開張,莊慶澤都沒有到梁家來一次。
梁家這年的新酒有“杜康”係統在,隻有一壇中途失敗沒成功,彆的都釀成了,其中兩罐用山泉水釀成的酒味道比水井釀出來的酒更清冽。
梁父一開始並不知情,梁康生當初用山泉水的時候是瞞著他的,畢竟梁家多年來用的都是酒坊的那口水井,如果貿然換一種水,梁父肯定不會同意。
這會兒酒已經釀成了,待梁父嘗出來了酒味不同,梁康生才把其中原委徐徐道來,原來這種嘗起來口感稍有不同的酒是用不同的水釀成的。
釀酒那會兒為了瞞著梁父,梁康生也是想了不少辦法,好在結果是好的,用山泉說釀成的酒確實就像神仙係統說的那般,味道更加好。
“兒子,爹如果知道定然不讚同你這樣”亂來”,不過你有分寸,就用了兩罐試試,這樣很好,釀出來的酒也好,不愧是我梁家的孩子!”梁父心情大好,嘴角都幾乎咧到了耳後根。
如果其他人這樣先斬後奏,就算釀出來了好酒,梁父肯定也沒這麼輕易就把事情揭過,對梁康生就不會那樣了。
自己的兒子身子好了,願意學習釀酒的手藝,說實話這已經讓他很滿意了,更不用說兒子還願意花心思鑽研,就算把酒釀壞了他得表現得高高興興的。
兩罐山泉水釀出來的酒梁父都沒有賣,而是封存在了老窖中,也打算明年多用山泉水釀酒試試,不過酒坊祖傳的井水也不可不用,畢竟井水釀酒是梁家祖輩傳承的。
不怪梁父謹小慎微,主要是山泉水釀成的酒如今隻是新酒,味道好是好,總的來說卻不夠味兒,萬一多放兩年味道變差了可不行。
所以,如果這種酒多放幾年成為老酒了,還是比井水釀成的老酒味道好,梁父才會真正多用山泉水釀酒。
在酒坊開窖清點酒、賣酒期間,梁康生抽空和梁父忙著酒坊的事,曲薏就想儘辦法把莊氏的注意力引到書鋪上,先用賣豆子得的銀子修繕鋪子。
這兩個鋪子太久沒有用了,就同年久失修的房子一樣,看著破破爛爛的,不過實際上它們沒有看上去那麼糟糕。
首先,梁柱都是好的,不用換,其次當初的牆都是用青磚修的,整體來說沒有問題,也不用新砌牆。
就是屋頂的瓦片掉落了些,牆體也因此變臟,牆上刷的石灰脫落,地麵落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屋裡屋外都看著斑駁臟亂。
大概是房子的狀況比預想的好很多,莊氏的心情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她跟著忙碌起來,看了房子就找人去磚窯買瓦片,要開新書鋪必須把上麵那些用了多年的瓦片都換了。
然後是讓人把兩間鋪子裡還留著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搬走打掃乾淨,鋪子相鄰的那堵牆拆掉,讓兩間鋪子連在一起。
等到瓦、牆這些主要部分都整理完,又換上了新的窗花和門板,兩間鋪子瞬間煥然一新,看著通透敞亮,再沒有了之前破敗之感。
曲薏跟著莊氏一起忙活,屋子打掃出來了,又找來了花匠在書鋪外種上一圈蘭草,便是還沒有書放進去,這鋪子就好像有了一股詩書之氣。
整理這兩個鋪子,十八兩銀子用光不說,梁父那邊賣酒的銀子也補貼了二十兩,這才把書櫃、書桌等非書本的東西添置完。
等梁父和梁康生忙完了酒坊的事,抽空到自家書鋪一看,發現這書鋪比他們想的更好,難怪花了這麼多銀子。
接下來的事就是等著書鋪裡的書冊到位了,一開始決定了做書鋪,梁康生就聯係了陽安縣一家不錯的印書坊印製五十套蒙學十三經,包括《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增廣賢文》、《詩詞對韻》等十三本給小孩開蒙的書。
其中三百千是最基礎的,有些隻求識字不繼續讀書考科舉的孩子隻會學這三本,所以這三本書梁康生單獨多印了五十套。
接下來就是四書五經了,四書五經適合那些要就像讀書,準備參加科舉考試的學子,總體來說這樣的學子在小縣城裡不多,所以梁康生隻在印書坊定了三十套。
有關於四書五經的注解也是科考學子能讀則讀的,他自己整理了一套曆代名家和當代大儒已經廣為流傳的注解,也印了三十套。
找印書坊印書隻要不重新雕版就會很便宜,像蒙書的字數少,紙張、油墨用得少,一套下來才一兩銀子多點,所有的蒙書花了八十兩銀子。
四書五經更厚實,一套九本書要接近二兩銀子,三十套用了五十四兩銀子。
四書五經的注解更厚,有些甚至是原書的兩三倍,而且梁康生手上的書多,所以他就整理出來了足足十七本,其中六本都是印書坊沒有雕版的,單獨讓工匠給雕版又是一筆錢,這些書就用了二百五十兩銀子。
此外剩下的書就不用準備太多了,找人抄書更合適,一本抄寫三份即可。
林林總總這些書一共花了近四百兩,好在一開始梁康生就把自己和曲薏攢的私房錢拿了出來,不然今年酒坊的收益還不夠印書。
當初莊氏還想著五六百兩銀子把整個書鋪添滿,實際上就這麼兩排書架的書就花了四百兩,真要把梁家這兩個大鋪子添滿,幾千兩估計都夠嗆。
不過也就是這一下花錢多,這麼多書夠賣挺長一段時間了,彆的書鋪能有更多書,其實大部分都是非科考的書湊數罷了。
等所有的書都齊全了,差不多剛好書架每一層都有書放著,不會顯得書架空蕩蕩的,但是書的總量不多,又不會每一個格子書太多擠在一起顯得局促。
“兒子,咱們家書鋪的牌匾做好了沒?”梁父滿意地打量著書鋪,越看越滿意,雖然準備書用了不少銀子,但是看著這樣通透敞亮的書鋪,他覺得很值得。
“薏哥兒問過了,說是今天刷最後一遍漆,等漆晾乾了就行。”梁康生也對自家書鋪十分滿意。
書鋪的名字梁康生堅持讓梁父來取,梁父識字沒錯,但他沒什麼文采,擔心自己瞎琢磨出來的名字不夠好,就翻找了不少詩詞集。
誰知道他越看越不知道選什麼,最後隨意翻書閉眼指了一句——我閉南樓看道書,幽簾清寂在仙居。
想著自家書鋪的位置在陽安城內的南邊,梁家酒坊也在陽安縣城外以南,乾脆就把書鋪名字定為了“南樓書館”。
在天氣最為炎熱的七月,南樓書館牌匾上的紅布被撤下,放鞭炮正式開業了。
莊氏這麼些天完全把弟弟莊慶澤的事忘了,她忙得都快腳打後腦勺了,晚上一閉眼就睡著,哪還有功夫再想弟弟如何如何,終於開業了,她隻覺得這麼多天的忙碌非常值得。
書館開業雖然沒有宣傳,但是梁康生畢竟是陽安縣的秀才公之一,在開業當天還是有不少人前來捧場,這樣一來這個小小的書館也算是進入了陽安縣讀書人的眼裡。
衛陽、鄭信他們這些同梁康生相熟的同窗看著書館裡僅有“可憐兮兮”的兩排書架,調侃梁家書館雖小,名卻取得有誌氣。
不過也就是書館開業的時候有人,到了中午客人們一走,書館就變得分外冷清,原因很簡單,梁家的這個南樓書館賣的書少,位置又偏僻,就算書價定得比其他書鋪的低,一開始也很難吸引到足夠的客人。
第190章第一個客人
不隻是第一天下午冷冷清清,接下來的好幾日都沒有一個客人上門。
掌櫃和小二等得著急,臉上起了好些個上火長的疙瘩,就快要按捺不住,違背少東家的叮囑去街上宣傳自家書館時,終於等來了一位穿著長袍的讀書人。
這個年輕書生神色稍顯拘謹,他先逛了一圈書館的兩排書架,幾乎把每一本不同的書都翻開來看了一眼,期間時不時回頭看看掌櫃的位置,好像是擔心自己看久了會被掌櫃嫌棄、催促。
被梁康生叮囑過很多次的掌櫃顯然不會那樣做,他發現了這位來之不易的客人的緊張,就低頭撥弄算盤假裝算賬,不開口說什麼,讓那個書生放鬆了不少。
然後,書生似乎是看中了書館中的兩本書,他在兩本書裡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放下其中一本,拿著另一本到櫃台付賬。
站在櫃台外麵,書生似乎摸了摸自己放銀子的荷包,心疼地問:“掌櫃的,這本書多少錢?”
掌櫃早就對自家書館的書了若指掌,一看封麵就明白這本書的價錢:“這位書生,本書是前朝大儒的批注,紙張、油墨都是用的上好的,所以稍微貴一點,要一兩銀子又八錢。”
剛才掌櫃在前麵說了一通書如何如何,把書生說得心頭一緊,像這樣的書尋常一本便要二兩銀子左右,他這次出門僅帶上了自己省吃儉用剛存起來的二兩銀子,如果不夠怎麼辦?
沒想到掌櫃嘴裡說著貴,這本書卻隻要一兩銀子又八錢,書生喜出望外,他帶的錢不僅夠買書,還能剩下二錢再去買半刀紙,實在是太好了!
書生當即準備掏荷包給錢,沒想到掌櫃伸手擋了他一下,麵色和善地問:“這位書生,冒昧問一句,方才看你似乎是看中了兩本書,隻選了這一本,不知道是書不和你意還是另有緣由?”
掌櫃看著書生穿的長袍邊角都洗得泛白了,猜測他沒有選擇買兩本書是因為囊中羞澀,不過這樣多此一舉問一下不是羞辱人,而是掌櫃另有打算。
看著書生的神態緊張了起來,掌櫃趕緊解釋:“小店剛開業,東家想知道諸位讀書人會願意買什麼樣的書,所以才多此一問,還請書生勿怪。”
書生雖然拘謹,但是他雙眸清明,五官清正,不是小肚雞腸之輩,弄明白了書館掌櫃的意思後羞澀一笑,對掌櫃拱拱手:“小生姓田,不是什麼特彆的原因不選那本書,是在下暫時隻有買一本書的錢。”
“原來如此。”掌櫃的神情更加和善了,笑眯眯地看著田書生,“田書生,我有一個提議,不知道你可有時間聽一聽?”
田書生對南樓書館和掌櫃的印象不錯,他又不著急趕時間,就想著聽一聽掌櫃要說什麼:“洗耳恭聽。”
“田書生,小店售賣的書其實你可以在那邊的桌凳上謄抄後帶走抄本。”掌櫃示意田書生看看書櫃後麵那排得整齊的桌凳。
見田書生的表情震驚,掌櫃繼續說:“考慮到客人們不一定帶了筆墨出門,小店還提供筆墨紙硯,紙和墨須得您花錢購買,筆、硯則能租用,你要是願意自己抄書不妨試試?”
說著,掌櫃指了指櫃台上方懸掛的小方牌,類似於酒樓、飯館掛的菜牌子,上麵寫明了筆墨紙硯這些東西的價錢。
田書生的嗓子眼發乾,他眼珠子盯著這些小方牌一眨不眨,掌櫃也不開口催他,耐心地等著。
等最初的震驚緩過來後,田書生的腦子開始動了起來,租用筆和硯都是用一次五文,墨和紙則不同,墨條有三百文一根的、四百文一根的和五百文一根的三種,紙有四百文一刀、六百文一刀兩種。
如果他要抄這兩本書,紙可能會用到一刀,選擇最便宜的要四百文,墨用不完一條,但是墨條不可能像紙那樣一刀分成兩半賣,隻能買一條,他平時用的就是三百文一條的墨,再加上五文租筆和五文租硯,一共隻花七百一十文就能抄走兩本書?
算出來這個數字,田書生又傻了,他覺得這個價錢太便宜了,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掌櫃見書生的神色幾番變換,估計他已經想明白了,但是還沒做決定,就把書館準備的筆墨紙硯都擺出來。
是真的可以抄書帶走,不用買書!田書生看到這些東西的這一刻願意相信了,他激動得嘴皮都抖了抖,還是忍住激動再向掌櫃確認:“掌櫃,我要一刀紙、一條墨,再租一支筆、一個硯台,真的可以抄了書帶走?”
掌櫃的態度一如既往:“沒問題,一共是七百又十文,還有五十文書的押金,田書生你記得抄完後把原書還到櫃台,五十文押金退給你。”
田書生定了定神,聽到掌櫃說五十文押金,心想就算那五十文不還給他,花七百六十文抄走兩本書也省了太多。
但萬一掌櫃在騙人,那他買紙和墨的錢可就拿不回來了,不過他本就要用紙和墨,如果買了紙、墨不能抄書,那他買書就要再往後推一推……
最後猶豫了片刻,田書生咬牙把錢給了,拿上自己買的東西和另外那本想買的書,坐到書櫃後麵的桌凳上,奮筆疾書。
兩本書,便是他不用在乎版麵整潔,要抄寫完也得費不少時間,擔心掌櫃隨時把他攆走,田書生寫得極快,一個時辰後他才寫完了一本,手和脖子都僵硬了。
就在他換書的時候,掌櫃過來了,把田書生嚇一跳,不過書館掌櫃沒有攆他的意思,而是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一個小茶壺和一個茶杯。
“田書生,這是小店免費提供的清水,口渴了喝兩口。”掌櫃刻意強調了這個茶是免費的,然後彆的什麼都不說,轉身就走。
夏日炎熱出汗多,田書生實在是口渴了,他把抄寫好的紙晾乾收起來,然後倒出一小杯喝掉,確實隻是白水,連茶葉沫子都沒有放,這倒是讓他放心了些,畢竟若是喝了茶水,他不好意思不給銀子。
用了兩個時辰,田書生把兩本書謄抄完,他都快感覺不到自己的手和脖子了,全都十分僵硬,不過看著厚厚一疊紙,他滿心滿眼都是高興。
終究還有點擔心,田書生等墨晾乾了就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趕緊拿著兩本書和筆、硯去找掌櫃。
掌櫃不含糊,南樓書館是正經開門做買賣的鋪子,又不是黑店,五十文押金自然該退就退。
不僅退錢,掌櫃還叮囑了一句:“田書生你下次可以自帶筆墨紙硯來,隻要小店還有位置,想抄什麼書都沒問題。”
跨出南樓書館,田書生依舊有些不敢相信,但是他手上那些寫滿了字的紙告訴他,他真的用七百文就“買”到了兩本書。
回頭看了眼,田書生正好看到掌櫃在收拾他不知不覺喝空了的茶壺,想著這間書館裡還有好些書是他以前沒看過的,他不禁心頭火熱。
最初梁康生設想的是在書館裡放桌子,供大家挑選書之時可以仔細看書,其他的都是後來曲薏陪著莊氏忙活的時候添進去的。
比如說今天田書生遇到的租或售的筆墨紙硯,還有茶水,田書生喝的清水不花錢,泡了茶的根據不同的茶不同價。
不論是筆墨紙硯還是茶水都十分便宜,尤其是茶水,價錢定得比茶樓低得多,筆墨這些不能低,就和外麵一個價。
之所以會添這些東西在書館,是因為莊氏在籌備書館的時候了解到了貧寒人家的學子讀書不容易。
她生在莊族,族裡有啟蒙的學堂,幼時她沒有見過外麵的人讀書是如何,兒子讀書時又因為身體不好,幾乎沒去過學堂。
所以她知道貧寒人家讀書不易,具體是什麼樣卻並不清楚,這回在去縣城的其他書鋪“偷師”時,親眼看到了不少學子的窘迫,故而動了惻隱之心。
曲薏沒有莊氏那麼心軟,不過他也覺得讀書人不容易,不論家境貧寒還是富足,想要在讀書上有成就都要下足功夫,所以他幫著莊氏一起考慮了不少。
鋪子是他們自家的,準備這些東西隻是為了方便讀書人,不指望靠它們掙多少錢,不過隨著後來到書館的人越來越多,賣茶水和筆紙的收入竟然比賣書還高。
田書生在這之後就成為了南樓書館的常客,經常來一坐便是一下午,他不好意思乾坐著,偶爾花二十文點一壺最便宜的茶水。
不僅是他,漸漸地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南樓書館的不同,尤其是家境貧寒的學子,都快把這個書館當成第二處學堂了。
平時在學堂都很少能看到這麼多書,彆人家的藏書又不會無償給他們看,等到南樓書館的名氣傳出去後,每日都能看到書館裡至少坐半屋子的學子,有的安靜地看著書,有的提筆疾寫,沒有一個人會在書館的凳子上閒著。
第191章關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