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可不管顧繼革想什麼,她和一直把她送到村口的鄉親們道彆,再三請他們留步。
雖然在原主的記憶裡很多村民看到原主從小受苦隻是言語譴責,並沒有實質性的幫助,但這個年月大家日子過的都苦,林然然並沒有立場指責他們,就衝著今天他們能仗義執言,她就領他們的情。
揮彆了鄉親們,林衛黨背了個大鋪蓋卷追了來,他剛剛回家把給大兒子準備結婚用的棉被取來,田奶奶還讓他帶來兩雙剛做好的大棉鞋。
“閨女,大伯沒用啊,讓你受這麼大委屈。這是你田奶奶和楊嬸讓帶的,可不能不要。”
林衛黨眼眶都紅了,他是真的自責,才十五歲的閨女,比自己家小兒子還小,被迫嫁人,小小年紀就守寡,這一輩子可怎麼過啊。
而且宋縣長剛剛囑咐自己好好照顧人家,這還沒一個月就發生這樣的事,唉,真是心裡有愧。
“林伯,我不委屈,”林然然眼睛亮晶晶,嘴角掛著笑,斜眼瞄了一眼身後遠遠跟著的顧繼革,“替我謝謝田奶奶和楊嬸,我一定帶婆婆好好過日子。”
林衛黨看著林然然透出欣喜的眼睛,重重歎了口氣,“唉,你還小,想得淺啊,你總不能一輩子不嫁人啊,帶著個瘋婆婆咋整?雖然這婚姻有名無實,但到底好說不好聽……”
林然然含著笑聽著林衛黨的絮叨,一路跟著他往重興村走去。
林建國是指望不上了,林衛黨主動擔起了送嫁的任務,要一路把林然然送到老顧家去。
嫁人?林然然才不想呢,在現代她就是一個保守的人,感情慢熱,和時下的速食愛情格格不入,談過一兩個戀愛沒幾個月就分手了,要說喜歡誰喜歡的不行,她還真沒有。
現代想找個契合的人都難,在70年代的現在,更不用想了。
在她心裡,親情比愛情重要多了。
自己不會永遠待在農場,等過幾年恢複高考,就帶著楊媽媽考出去。對了,還有顧磊他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釋放。
隻要他們願意,就一輩子把他們當爸爸媽媽,好好照顧他們。
三人磕磕絆絆地走了一個多小時,總
算到了新發村。因為剛剛耽誤了時間,這時候天已經大黑了。
新發村比重興村要富裕一些,村裡人口也多,密密麻麻都是房子,但現在人們大都還是舍不得點燈,天黑就睡了。遠遠望去村裡已經一片黑暗,隻有幾個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在夜色裡。
一路上顧繼革都遠遠地跟著林然然和林衛黨兩人,進了村子他大喊一聲,“林叔,嫂子,我先家去準備準備!”就一溜煙的跑了,想來是提前給家裡通風報信去了。
林衛黨歎了口氣,指了指他的背影,“顧家一家子不厚道啊,閨女你可得當心。”
“放心吧,林伯,我不會吃虧的。”
她穿來這麼久一直沒有正麵反抗過林建國和王招娣,在北方農村,親爹在道義上占上風,如果林然然公然反抗,有理也會變沒理,她倒是不怕,但還要顧慮著原主。
在原主短短的十幾年人生裡,對爹娘從來沒有怨恨,哪怕過得再不好,哪怕一隻耳朵被打聾了,也隻是不斷檢討自己的過錯,祈求著爹娘哪怕一丁點兒的疼愛。
卑微又可憐。
畢竟占了原主的身體,林然然沒有貿然反抗原主的家人,而是趁機買斷了親情。
如果以後林建國王招娣老老實實地享受著賣女兒得來的錢不再起幺蛾子,大家自然相安無事,但要還來招惹她,她可絕不會慣著他們。
對原主的親爹還會有所顧慮,但對顧家人可沒有。
“我會照顧好我婆婆的,其他人我可管不了。”林然然眨著眼睛笑眯眯地說。
林衛黨看著林然然倒映著漫天星鬥通透明亮的雙眸,仔細品品,一絲笑紋爬上布滿風霜的臉龐,“恩呢,中,中。”
林衛黨帶著林然然徑直往新發村村支書顧東海的院子走去。
新發村原來的大隊長病逝了,村民們七嘴八舌再選不出一個威望能比肩顧東海的,所以他現在既是村支書又是大隊長,在村子裡一言九鼎,威望極高。
林衛黨縣裡開會的時候認識的顧東海,兩人脾氣相投,相處得很好。
顧東海家點著燈,一家人正圍坐在炕頭嘮家常,看到林衛黨林然然來了很熱情地迎進門。
顧東海50多歲,一頭斑白的頭發,魁梧的身材,坐在炕上
腰背挺直,一股軍人的氣勢迎麵撲來。
顧東海和顧長河是遠房表親,原名顧三黑,一家三兄弟當年都跟著顧長河跑去鬨革|命,他的名字還是當時的政委給改的。
戰爭結束,顧東海的兩個哥哥沒能活著看到解放,顧東海的右臂也在拚殺中筋骨受傷,隻能黯然退伍,回村做了村支書。
他的愛人叫李桂茹,梳著利落的短發,是個精乾的中年婦女。
坐在旁邊的兩個二十左右的小夥子是顧東海的兒子顧誌新和顧誌華,都是精乾結實的農村小夥兒,這會兒把炕上的位置讓給林衛黨,很局促地站在地下。
林衛黨介紹林然然給大家認識,大家都很複雜地看著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楊舒影瘋了以後的日子太難熬,從私心角度大家都希望能有個人照顧她,但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小姑娘,又都不忍心起來。
顧東海重重歎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林然然是被買來當童養媳的,可一來楊舒影的確需要人照顧,二來顧家林家的確有婚約,現在農村還有很多封建陋習,不是一朝一夕能輕易改變的。
“林然然,希望你好好照顧你婆婆,有什麼事情等顧磊回來再說,”顧東海沉著聲音說道,“我和老林一起送你過去,以後有任何問題都來找我。記住,任何問題!”
林然然對張嘴要說話的林衛黨輕輕搖了搖頭,看來新發村還不知道顧磊的消息。事情一定要說,但不是現在。
現在林然然迫不及待想去看楊媽媽,不想節外生枝。
顧東海打著手電筒,一行人來到顧鬆江家院子外,推了推院門,從裡麵掛上了。
這是下馬威?
顧東海氣的瞪圓了眼睛,更看不上這一家人的做派。
重重咳嗽了一下,他伸手“咣咣咣”地砸起了院門。
“人呢?顧老大你鎖個屁的門?”
門裡一靜,由遠到近傳來一個人的腳步聲。
顧鬆江披著棉襖提拉著鞋滿臉堆笑地推開院門,“支書,哎呀,稀客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