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花搶先低頭快步往村裡走, 臉上一陣陣的發燒。
她本來想抓個現行,隻要劉癩子來開門,林然然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 能同時壞了兩個人的名聲,最好能押著她們當“破|鞋”批|鬥, 再讓林然然嫁給劉癩子受一輩子苦,自己這口惡氣才能出痛快了。
可劉癩子哪兒去了?白瞎給他的十塊錢, 他咋辦事的?
宋春花一邊尋思一邊快步往家走, 顧小紅捂著臉一路小跑跟在後麵。
身後的嬸子們撇撇嘴, 對這娘倆投以鄙視的眼神, 回去得找老頭子嘮嘮,可得離顧老大家遠點兒, 不是個東西。
一進院顧鬆江就出來了。
“咋回來這麼快?”他還等著鬨開了帶人衝過去打劉癩子一頓, 再痛心疾首地嗬斥林然然丟顧家臉呢。
“小聲點兒, 回屋說!”宋春花一手拽著顧小紅一手推著他進屋。
顧繼革陪杜玲去縣裡辦事, 回來太晚就住他們村了, 今晚沒在家。
三個人進了東屋, 顧小紅氣急敗壞地捂著臉告狀, 宋春花也唉聲歎氣的。
顧鬆江一腳踹過去,“沒用的東西!劉癩子哪兒去了?”
宋春花沒敢躲, “我哪兒知道?約好了他來開門, 誰知道咋整的!”
“廢物!明天去找劉癩子還錢!拿不回錢你也彆想好了!”
顧鬆江惡狠狠地盯著宋春花, 眼神惡毒陰沉, 脫了衣服背過身躺下了。
宋春花瑟縮了一下,沒敢吱聲,輕手輕腳給顧小紅擰了帕子擦了擦臉,打發她去睡覺後躡手躡腳地爬上炕尾裹著衣服吹滅了油燈。
她現在非常怕顧鬆江, 怕得要死。
自從分家,家裡雜七雜八的活兒就都是她乾,往常不覺得有什麼,還總嫌棄楊疏影乾活兒不利索,現在真輪到她了才知道,白天上工晚上再忙家裡的活兒有多累多苦。
她倒是想指使兒女,可倆孩子已經讓她慣的好吃懶做,顧繼革上了兩天工就去找杜玲了,不到天黑不回家,顧小紅也支使不動,明天早上又要去縣裡上學了,也指望不上。
乾活兒累也就算了,關鍵是顧鬆江的脾氣越來越暴躁。
自己披了幾十年的畫皮被剝得乾乾淨淨,多年積蓄被偷,分家失了裡子又失了麵子,現在出門連家境遠遠不及他的都敢指指點點,顧鬆江的一團怒火全都發泄在宋春花身上,關上門後的打罵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越是這樣宋春花越恨楊疏影。
想當年,顧家窮得尿血(土話,極其窮),顧鬆江二十多歲了都沒娶上媳婦,後來他弟弟在外麵出息了,做了大官回家探親。
當時十裡八鄉都轟動了,大家都來看,正值青春年華的她也趕過來,那個挺直腰背騎著高頭大馬的男人隻一眼就鑽進她的心裡。
顧長河回家看了看老爹兄弟,留下很多錢,在家沒呆幾天就回部隊了。
顧鬆江起了新房,日子眼瞅著起來了。
後來傳出來,顧長河已經成親了,娶了個城裡媳婦。
當爹娘提出讓她和顧鬆江相看時,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她同意了。
兩人很快相看定親結婚,結婚當天顧長河帶著城裡媳婦回來了。
她永遠記得第一眼看到楊疏影的樣子。
她穿著雪白的襯衣,下擺彆在筆直的黑色褲子裡,纖細的腰肢上係著柔軟的皮腰帶,披著她從沒見過的卡其色呢子大衣,沒有紮辮子,而是梳了一個低低的馬尾,溫溫潤潤眉眼帶笑地站在明媚的陽光裡,站在顧長河身邊。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紅棉襖紅棉褲,自家做的土布鞋,本來還稀罕得不行的裝扮,是那麼土那麼醜。
而她身邊的顧鬆江,和他弟弟一比,像是一灘狗屎!
那一刻開始,嫉恨的毒汁從她的心裡流出,從每一個毛孔流出,把她整個人浸泡其中,滋養著心中陰暗扭曲的怪物。
她恨父母沒有把她生得好看,恨不是城裡人,恨顧鬆江沒本事,恨楊疏影賤|人風|騷,恨……自己為什麼不是楊疏影。
後來顧長河連連高升,跟著部隊東奔西跑,再沒有回過家,不過每個月都寄來一大筆錢,自己兒子女兒也有了,日子過得順心,宋春花沉浸在每天固定不變的日子裡,也慢慢把年少時的畸念和憤恨淡忘了。
後來顧長河被舉報下放,楊疏影帶著十幾歲的顧磊來投親,看著楊疏影雖然悲傷憔悴仍細嫩光滑的皮膚,再看看自己明明比她小幾歲卻乾枯黝黑的皮膚,心中的怪獸蘇醒了。
更彆說還有挺拔俊俏的顧磊,小小年紀就氣勢驚人,一個眼風掃過來大人都打怵。
而自己引以為人生驕傲的兒子,被比到了泥裡!
宋春花放任心底深藏的惡意,恣意地指使虐待著楊疏影母子,看著他們原本飽滿的雙頰塌陷,細嫩的皮膚變得粗糙,看著顧磊隱忍著低垂的頭,心中的獸快意嘶吼。
她本來還忌憚著顧鬆江,不敢做的太明顯,後來卻發覺他裝沒看見,甚至隱隱痛快著。
顧鬆江何嘗不嫉恨自己的弟弟呢?
嗬。
後來顧磊跑去當兵,也開始給家裡寄津貼,隨著津貼的金額越來越高,宋春花一邊心安理得地占為己有一邊害怕,顧磊回來了怎麼辦?
直到接到顧磊犧牲的電報,她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拿著電報添油加醋地去刺激奚落楊疏影。
楊疏影瘋了。
看到了吧,我宋春花就是比她命好,她永遠彆想翻身!
那是自己這輩子最快意最幸福的時光。
可一切怎麼都變了呢?現在日子怎麼過成這樣了?
山腳下。
有安睡符保護,楊媽媽睡得還好,沒有被喧嘩聲吵醒。
林然然進入空間,在書櫃裡翻找能用的符咒。
空間裡符咒很多,每種都有詳細的介紹和畫法說明,在繪製時都要輸入相應的靈力,還要保證筆觸通暢連續不斷,以她現在的修為能畫的符咒不多。
但書櫃的一個匣子裡存放著幾乎所有《符咒集》中記載的符咒,每種有兩三張的樣子。
每張符咒都蘊含著強大充裕的靈力,筆觸行雲流水一蹴而就,仿佛金色的靈水在紙上流淌,圖案神秘莊重,讓人望而生畏。
林然然猜測青蓮仙子把每種符咒留下樣本,以後若靈力複蘇了也可以做為參考,而且也能在特殊情況下幫助空間的繼任者,但又怕對世界影響太大,所以每種符咒都不多。
林然然仔細對照著《符咒集》中的介紹,分門彆類地存放。
第二天周一,顧小紅頂著還有些腫脹的臉帶著乾糧回學校去了,顧繼革還沒回來,宋春花和顧鬆江找了一天劉癩子沒找到,想來是拿著他們給的錢去鄰村喝酒賭博去了,氣的牙癢癢的,咒罵著絕饒不了他。
殊不知劉癩子還在林然然的空間裡人事不省呢。
林然然早上照舊送楊媽媽去吳奶奶家,路過村頭聽打水的人都在說宋春花的事,對幾個表示安慰的大嬸感謝地笑笑,背著背簍上山了。
在空間裡修煉了一上午,拎著打來的兩隻兔子開證明搭車去了縣收購站,換了三毛二的毛票。
趕在天黑前回村,趁著沒下工村裡人不多跑到顧東海家塞給李嬸一隻兔子,李嬸推脫不掉,讓她把楊媽媽接過來一起吃飯。
幫著李嬸燉了一大鍋兔肉燉土豆,吃飯的時候顧家對林然然不停安慰,顧東海暴脾氣地痛罵宋春花,也讓林然然小心劉癩子,那也不是個東西。
“等忙完春耕我去縣裡看看材料,得趕緊把你家老宅修好,你們住村外還是不安全。”顧東海沉吟著,“晚上把獵槍放炕邊,有啥事兒就開槍!”
林然然笑著應下了。
雖然住村外方便不少,但看楊媽媽的情況好轉些,漸漸不再怕人,搬回村裡住多接觸些人對她的恢複也有好處。
晚上9點多鐘,村裡大部分人家早就酣睡過去了,林然然安頓好楊媽媽,輕手輕腳地潛行到顧鬆江家院外。
顧繼革今晚不在,顧小紅去縣裡上學了,顧鬆江去喝酒還沒回來,屋裡隻有宋春花打著呼嚕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