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程殘陽雖稱病休, 萬事不管,但把持禦史台近二十年,他的耳目絕非虛設。

彆說是京內的波譎雲詭, 放眼城外乃至天下大事, 他也總會第一時間知道。

永安鎮魏家所遇上的,對他而言本算不上什麼大事, 他放在永安鎮那邊的密探盯著的也並非魏家,魏家隻不過是正好被牽扯其中罷了。

不過那些密探因發現出事的跟魏家有關,魏子謙又是宋皎的母舅, 所以即刻向程殘陽稟報了。

程殘陽本來是想讓親信處置永安鎮之事,但在看到宋皎的那一刻, 他改變了主意。

他明知道永安那邊的事情是有些棘手的, 卻仍是故意讓宋皎前去, 也並沒有叮囑她多帶幾個人。

程殘陽當然不隻是讓宋皎去冒險的。

不過程禦史有一句話說錯了, 宋皎倒並不是單人匹馬,而隻能勉強算是單人匹驢。

宋皎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去過魏家了,她的外婆早逝, 如今外公尚在,老頭身體還算強健,就是有時候脾氣太犟, 一直都跟著魏子謙過活。

魏子謙膝下有一對兒女, 男孩兒才七歲, 女孩四歲,兩個孩子玉雪可愛, 天真無邪, 宋皎甚是喜歡。

魏子謙雖開了一個衣料鋪子, 但日常生意隻是一般, 家裡又是上有老下有小,早出晚歸經營所得,省吃儉用,僅僅能夠養家糊口。

因為這個,宋皎就算知道母親偷偷地把自己給她的薪俸暗中接濟舅舅一家,她也隻做不知而已。

他們出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正午,驢子晃晃悠悠的,加上小缺時不時也要停下來歇息歇息,一直晃到了黃昏降臨才總算到了永安鎮地方。

循著路,又轉了幾圈,終於摸到了魏家門口,小缺扶著宋皎下地,自己去叫門。

宋皎一手扶著驢子,一邊不住地揉腿,顛簸了一路,身上未免有些難受。

可眼見小缺在那叫了半天,裡頭竟沒有人答應。

宋皎左顧右盼,幾乎懷疑是天黑找錯了地方。

兩人正不明所以,路上走過一個人來,見他們站在門口便問道:“你們是來做什麼的?”

小缺道:“我們是京內來探親的。”

“啊……”那人把他們上下打量了一遍,說道:“原來不是縣衙的人?”

小缺疑惑地問:“什麼縣衙的人?”

薄薄的夜色裡,那人的容貌有些模糊,聲音卻清晰的:“你們既然從京裡來,想必是不知道的,這家的魏先生吃了官司,如今給押在縣衙裡呢。你們這會兒叫門,他們恐怕以為是歹人,所以不敢答應。”

說著又打量著宋皎:“你們是京內什麼親戚?”

宋皎聽見魏先生吃了官司,心中一驚,就想起程殘陽的話來,忙說道:“魏先生是我舅舅,他……”

還沒有問完,路人已經隔著門扇高聲叫道:“魏家大嫂,你們京內的親戚來了!”連叫了兩聲,才聽見裡頭吱呀的門響,急促的腳步聲直奔門口而來。

很快,大門給從內打開了,在他們麵前的是魏子謙的娘子,宋皎的舅母姚娘子,隻見她蓬頭垢麵,腫著兩隻眼睛,看到門口的宋皎,頓時驚呼:“真的是你呀,真的是大爺!”

這會兒裡頭又是一片亂響,是魏老先生的聲音顫巍巍地叫道:“到底是誰啊?”

姚娘子忍了淚,回頭道:“您老人家隻管放心,是京城府內的老大來了!”

幾乎是才說完,便見到兩個小人兒從裡屋飛快地跑了出來,歡喜雀躍地叫道:“是夜光哥哥!”

兩個小孩跟兩隻雀兒似的,爭先恐後地衝到了宋皎身旁,一左一右抱住了她的腿,宋皎趕忙揉揉他們的小腦袋,一時顧不上彆的。

那替宋皎叫門的人見狀,早無聲無息地先去了。

姚娘子忍著淚,先請宋皎入內。

此刻裡頭魏老先生也拄著根拐杖,晃晃悠悠地走了出來,他的眼睛已經有些看不太清,尤其是在夜色裡,便隻管問:“是老大嗎?啊?”

姚娘子把宋皎請到屋裡,屋中已經黑洞洞的了,竟沒有點燈,把宋皎迎進來後才點了一盞油燈。

燈影下,魏老先生看清楚宋皎的臉,他甚是激動,抓著宋皎的手不肯放開。

宋皎還沒有坐下,老先生就迫不及待地說道:“我一直催著你舅母趕緊送信進京裡去,她隻是跟我磨蹭,你怎麼就這時侯來了?你可知道你舅舅給人拿去了?”

“外公,”宋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能安撫人心,她道:“我也是才聽說,是出了什麼事?”

不等老先生開口,那男孩子魏達迫不及待地告狀道:“爹爹是給壞人抓去的!壞人還把鋪子的東西砸了,把鋪子封了。”

宋皎簡直不能信。

“去玩兒去,”魏老先生推了推小孫子,重重地歎了口氣:“還不是因為你爹為人強出頭,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偏偏就抓了他?”

宋皎到底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看到兩個小孩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她忙叫了小缺,讓他把自己臨出城買的那些點心、糖之類的給小孩子們吃。

小家夥們看到吃的,這才高高興興地坐到桌邊去了。

除了給孩子的東西,另有一包冬蟲夏草跟一包細點是給魏老先生的,還有一匹緞子是給姚娘子的,小缺一並都拿了出來。

姚娘子又落了淚,哽咽道:“來就罷了,怎麼又叫你破費?”

老先生看著那包蟲草,知道此物珍貴難得,是特意來孝敬自己的,一時也甚是感歎。

“這個不算什麼,我也不常來,總是一點心意,”宋皎溫聲問道:“舅母,舅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且同我細說。”

她知道老先生雖願意說話,但畢竟上了年紀,顛三倒四未免不清不楚,不如問姚娘子。

隻一會兒,姚娘子就把事情說明白了。

原來這永安鎮一向倒也還算太平,因是進京的必經之路,來往的人多,鎮子上的鋪戶們雖不算豪富,但到底是有生意可做,細水長流的還算不錯。

誰知在半年前,魏子謙他們那條街上突然開了一個賭坊,起初不算太大,後來漸漸地把周圍兩家鋪子給吞並,地盤竟擴充起來。

在月前,有人找到魏子謙,要將他的鋪子買下來,據說是那賭坊要繼續擴展,已經看好了這一條街,要將這整條街都變成賭坊的地盤。

魏子謙似聞晴天霹靂,哪裡能乾,這鋪子是他養家糊口的唯一所有,沒了鋪子要如何活下去,當下拒絕了。

同一條街上的也有跟他一樣主意的,都不願意賣。

這畢竟也算是京郊範圍內,雖然有人嗅到不對勁,但心想到底是天子腳下,還不至於有什麼明目張膽的劫掠之舉。

可是雖然無人劫掠,從那以後,他們這些鋪戶們便不得安生了,時不時地有人前來騷擾,每每才有一點生意,就有人過來攪亂,就算報官,那些衙差們要麼姍姍來遲,要麼反痛斥他們無事生非之類,竟是虛應故事,毫不作為。

魏子謙等眾人被攪擾的焦頭爛額,心裡清楚是賭坊的人做的,他們商議了一番,便準備告官。

又因為眾人都知道魏子謙的外甥在京內做官,所以他們都一致公認地推舉魏子謙牽頭。

魏子謙本不樂意出頭的,被眾人求不過,隻得請人寫了狀子,聯名遞上了公堂。

本來以為縣衙一定會秉公處置,誰知縣官看過狀子,略問了幾句,不由分說地就判定了魏子謙眾人一個“誣告良民”“攪亂治安”的罪名,把魏子謙為首的五個人都打入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