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青青道:“就是大理寺的那個瞎子,我先前去大理寺送信遇到的。”
宋皎一怔:“你說、大理寺的?”
諸葛嵩在彆處行事,身邊總是會帶兩個下屬的,但程府跟彆的地方不同,行事不宜張揚,加上裡間又有青青,便並未安排接應之人。
青青那日奔去大理寺找陶避寒,才送了信要回去,就給一個黑衣蒙眼的人攔住了。
青青當然不認得他是朱厭,而本能地有點害怕。
但朱厭一開口,青青就不那麼怕了。
他問道:“你也是東宮的人?”
青青一聽他說“也”,就知道他也是,既然都是太子的人那就好辦了:“是啊。你是……哪位大人?”
朱厭笑道:“我可不是大人,我是小人。”
青青隻當他是詼諧逗趣,便笑道:“那我更是小人了。”
朱厭問:“你在伺候宋侍禦嗎?”
“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朱厭停了停:“自然是彆人告訴我的。宋侍禦怎麼了?”
“她、”青青本猶豫,但想到他也是東宮的人,便道:“侍衛長叫我來報信,說宋侍禦出京啦。”
“出京?受了傷還出京……偏選在今日,哦……”朱厭喃喃地,然後點點頭:“諸葛嵩真是糊塗啊,唉,我若早點知道就好了,又苦了主子。”
青青不明白他說什麼,也不敢跟他多說:“你、要沒有彆的事,我先走了。”
朱厭道:“你要去哪兒?”
“殿下曾吩咐叫我跟著宋侍禦,如今她出了京,我本來該跟上,不過看樣子侍衛長是去追了,我就先回程府等著吧。”
朱厭嗤嗤地笑了:“你還是追過去吧,她未必會回來的。”
“為什麼?”青青還不太信:“侍衛長武功很高強,而且又派人進宮送信了,太子殿下若下旨不許走,她自然還得回來。”
朱厭道:“她要是個肯聽旨的,今日就不會出京了。小丫頭,你還是快追過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青青遲疑。朱厭卻又向著她一笑:“小丫頭,你可要抱緊這位宋侍禦的腿哦,她可是個有福氣的,你抱緊了她,將來榮華富貴,無可限量。”
青青大為詫異,重新看了他一遍:“你難不成是個算命的?”
朱厭笑道:“對哦,我算命極準,隻收十兩銀子一卦。”
青青吃驚:“我沒錢給你,你、你是不是訛人?而且我又怎麼知道你算的是不是準的。”
朱厭道:“不打緊,我若算的準,你將來就會有錢給我,算的不準,你自然不必給我。”
青青鬆了口氣,心想以後還未必能見到他呢。
正要轉身走開,朱厭忽然說道:“等等。”
青青回頭:“乾嗎?”
蒙著眼睛的人,看不出有什麼表情,他隻是抬手到袖子裡拿出一樣東西:“西南道我是熟的……你拿著這個,以後用得著。”
青青半信半疑接過來,見是個石頭似的烏黑的東西,很沉,有她半個巴掌大,橢圓的,上麵用赤色畫出一個難以形容的圖案:“這是什麼?”
“拿去吧,給那個宋侍禦,”朱厭向著她森森一笑:“可彆丟了喲。”
青青對宋皎所說“瞎子的話沒錯”,是因為她知道宋皎是女子,又看她生得這樣,便胡思亂想地覺著宋皎以後若是成了東宮的人,那當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此刻又想起那樣東西,便轉身在包袱裡翻了翻,終於找了出來:“我差點忘了,他給了這個。”
宋皎接過那“石塊”,入手的沉重感讓她吃了一驚,倒不像是石頭而像是什麼金屬,望著上頭的異樣圖案,細看,卻並不是畫的,而是用什麼雕刻出來,隻是用赤色鑲嵌而已。
她知道西南地方族群林立,各地的自有其圖騰,這個圖案看著很有異域之感,也許是那裡的東西。
可她卻想不通那個“瞎子”竟是何人,給自己此物又是何意,隻好讓青青先好生地收起來。
車外,宋明側耳聽聽車內的情形,小聲問小缺:“之前、太子殿下是怎麼回事?”
小缺道:“等回頭你自問主子吧,他們之間的事兒我雖知道些,卻並不懂,萬一說錯了呢。”
宋明皺眉想了會兒:“我今日隻以為殿下是不放過大哥的,沒想到……他們之間的糾葛確實叫人費解。”
小缺笑道:“三爺,還是彆想了吧,橫豎咱們已經出京了,以後還能不能回京,見不見著太子還是未知呢。”
趕了一日的路,天還沒黑,青青探頭出來:“快先找個地方投宿吧,再得請個大夫,宋侍禦又有些發熱呢。”
車內是宋皎低咳了兩聲,道:“不打緊,也不用著急,等到了地方,喝點薑湯水就好了,彆轟鬨。”
小缺加緊了趕路,在戌時之時歇在了京郊三十裡的長侯鎮。
宋明忙前忙後,要了兩個房間,小缺負責安置驢子馬匹,車上行禮,青青則帶著貼身細軟等物,扶著宋皎上樓歇息。
宋皎隻覺著腦袋越發沉重,眉心的疼一陣陣鑽到裡頭去了似的,勉強抬腳上了樓,被青青攙扶著躺下,整個人已然不能再動。
朦朧中感覺青青像是隻靈活的兔子似的在屋內竄來竄去,一會兒弄熱水給她擦臉擦手,一會兒給她脫靴洗腳,一會兒又弄了些湯水來要喂她,竟沒有一刻停歇。
宋皎起初還是不願帶著她的,畢竟隻是個小丫頭,如今見她這般勞累,心裡過意不去,勉強睜開眼睛道:“你彆忙了,歇會兒吧。我自己來。”
青青忙摁住她:“彆動,我喂你。這些活之前在班子裡都是習慣了的,不是伺候教習師傅,就是伺候那些師姐們,比這忙上百倍呢,縱然這樣她們都沒一刻好臉色給我,稍微不順心就要打要罵的,不然我怎麼不想留在那裡呢。”
宋皎怔怔聽著,一邊喝著她喂過來的湯飯:“你也是苦出身啊。”
青青道:“我還不算太苦,比我更苦的早死了。”她說了這句又忙停住,覺著自己不該在服侍宋皎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喪氣話,就笑道:“宋侍禦,我可是羨慕你呢。”
“為什麼羨慕我?”宋皎艱難地咽下一口粥,喉嚨裡竟也有些火辣辣的。
青青說道:“你能文識字的,還能當官兒,跟那些大老爺們平起平坐的,我若能這樣一天,死了都值。”
“彆瞎說!”宋皎忙喝止,又引發了咳嗽。
青青忙給她捶背:“是我不好,不該這時侯多嘴的。”
宋皎喘了口氣說道:“我吃飽了,你去吃飯吧,老三跟小缺他們呢?”
正說著,宋明跟小缺走了進來,聞言忙道:“我們在樓下吃過了,大哥好些了嗎?我們打聽了一個好大夫,正想著叫請過來。”
“彆,”宋皎製止了:“明兒就啟程走了,請什麼大夫。”
兩個人拗她不過,怏怏地回了房。
青青去廚下討了一碗濃濃的薑湯,宋皎忍著辣喝了,蒙著被子睡去。
這夜她仿佛做了許多夢,有好的,也有嚇人的。
一會兒是身在詔獄,命懸一線,一會兒是在見螢山上,抵死綿纏,一會兒是在三裡亭上,恩斷義絕,一會兒卻是回到了永安鎮魏家,他把她摟在懷中,帶笑道:“夜光你聽,雨停了。”
宋皎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總會夢見太子,事事都脫不開他的影子,倒好像是她貪圖眷戀著什麼,但她明明已然離開了,興許此生此世,再不能見。
她隻覺著眼睛有些濕潤。
朦朧中,似有一隻手輕輕地在她額頭上撫過,他低低地歎道:“傻瓜。”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說罷小傻瓜你就是愛本太子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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