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二更君(2 / 2)

皇帝起身,看向太子:“隨朕進來。”

太子將手中的那杯子放下,起身跟著向內,顏文語抬頭看向他,唇動了動,卻沒出聲。

不提剩下的幾個女子如何,隻說皇帝負手,帶了太子進到內殿。

魏疾剛放下簾子,皇帝便質問:“你剛才在外頭是什麼意思?!”

趙儀瑄道:“沒什麼意思啊,皇上是不是多心亂想了?”

“你不用自作聰明,”皇帝回頭盯著他,不悅地:“你不該當著外人的麵兒,讓皇後下不來台。”

太子笑道:“兒臣何曾做什麼了?啊……難不成是兒臣一時說錯了話,讓皇後娘娘誤會了?哎呀!兒臣真是粗心大意,竟然忘了避諱了,不如兒臣回去跟皇後娘娘請罪吧?”

皇帝看著他揣著明白裝糊塗地演戲,冷笑:“行了,這件事不說了。朕隻問你一句話。”

“皇上請說。”

皇帝道:“尚珂跟康敏敏,你想選哪一個當你的太子妃。”他說了這句後,又補充了一句:“你若是不選,那就讓朕替你定。”

趙儀瑄皺眉:“皇上至於急到這個地步?”

“很至於。”皇帝淡淡道:“這兩個都是難得的,都可以放在東宮,朕看,這尚珂頗識大體,康敏敏年紀小些,就定了尚珂為太子妃吧,康敏敏就封個貴妃。”

趙儀瑄哈地一笑:“皇上都安排的這麼明白了,是不是也要替兒臣把那洞房花燭都代勞了?”

“住口!”皇帝怒喝了聲:“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朕太縱容你了?你就越發的不知高低,一次次的胡作非為,今日當著朕的麵兒你說,朕的安排你答不答應,若是沒有異議,就讓內務司即刻操辦大婚。”

趙儀瑄略覺古怪:“皇上為何這麼著急?”

皇帝道:“因為朕發現不能一切都由著你的性子。”

“兒臣做什麼了?竟讓父皇開始逼婚。”

“你做了什麼,你倒來問朕,”皇帝盯著他道:“朕還等著你跟朕主動承認呢。”

目光相對,太子心頭猛地一震。

但他仍是沒有開口。

皇帝見他不語,便道:“說的何等冠冕堂皇,是為了西南道的災情匪患才去的西南,如今你當著朕的麵兒再說一次,你是為了什麼去的西南!”

趙儀瑄的喉頭動了動。

他不怕告訴皇帝,自己確實是為了心裡喜歡的那個人。

他隻是怕貿然揭穿了之後,宋皎是怎樣的處境跟心情。

“怎麼,”皇帝冷笑:“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兒臣不是怕,”太子終於開了口,卻仍是謹慎地試探著問:“父皇……是怎麼知道的。”

“你莫非想要偷偷摸摸地瞞一輩子?”皇帝走近了一步,盯著他道:“身為太子,你可知你所做是何等讓朕失望,為了一個女子,一個欺君罔上的女子,你不顧安危,拋下所有……你還配這個東宮之位麼?”

趙儀瑄聽皇帝總算說出“一個女子”,才確信他果然知道了。

隻要不是他在皇帝麵前戳破的,太子覺著,自己算是能給宋皎一個交代了。

他反而鬆了口氣。

畢竟在這之前,趙儀瑄想過無數次,——該怎麼把宋皎的身份告訴皇帝,該在什麼時候讓天下知曉。

他本來不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但是他知道宋皎心裡想做的是什麼,當初為了讓自己瞞下此事,她不惜答應他任何條件。

趙儀瑄不願讓自己成為打破宋皎夢想的人。

不管皇帝是怎麼知道的,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接下來……對太子來說,反而簡單的多了。

他甚至沒把皇帝的最後那句“配這個東宮之位”的質問聽進去。

皇帝本來以為自己戳穿了後,太子會有震驚或者懼怕之意,至少會有一點不知所措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太子臉上的詫異之色稍縱即逝,很快地,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如釋重負。

趙儀瑄道:“父皇訓斥的是,其實已經有兩個人同樣這麼訓斥過兒臣了。”

皇帝微怔,那股怒意暫時被轉移:“兩個人?你說什麼?”

趙儀瑄道:“其中一個,自然就是宋夜光,另一個,是寧州成安知縣江稟懷。”

皇帝淡淡地哼了聲:“是麼。”

趙儀瑄道:“他們都當著兒臣的麵兒,直言兒臣不顧體統,實在辜負儲君身份,辜負了父皇重托。”

皇帝微微抬頭:“不必說這些好聽的,朕不想聽這些。之前朕跟你說過,身為太子,你最不該看重的就是女人,如今你卻明知故犯,為了一個女子把自己置於險境,你沒有半點解釋嗎?”

趙儀瑄道:“解釋?父皇指的是什麼?”

皇帝盯著他:“宋夜光不過是一介女流,卻女扮男裝在朝為官,這是欺君之罪,罪該當誅。難不成你覺著,朕會毫不計較此事,就如你被女色所迷昏頭昏腦一樣?哼,她竟然還敢媚惑太子,更是罪加一等!”

目光相對,趙儀瑄突地笑了笑。

“你笑什麼!”

“兒臣在笑,父皇到底把她看成了什麼?媚惑太子?”趙儀瑄輕輕地歎了口氣:“兒臣倒是想她能把心思都放在媚惑太子之上,可知兒臣也早就想給她鋪好路,想讓她換個身份,留在東宮錦衣玉食不受饑寒隻得寵愛。可她偏要做什麼巡按禦史,偏要離京去吃那些苦頭……父皇,倘若這次你是跟兒臣一塊兒去的西南,倘若你見過她為了守城而親自帶著那嶽峰的老弱婦孺上陣的情形,你就絕不會說出什麼‘女色所迷’‘媚惑太子’的胡話。”

“放肆!”皇帝眼睛豎起,喝道:“再怎麼說,欺君就是欺君,死罪就是死罪!”

趙儀瑄屏息,手不知不覺中攥緊,臉上的那點淡笑也收了:“她在外頭生生死死多少次,父皇到底知不知道她到底為朝廷做了些什麼,如果她是男人,這會兒早該加官進爵,官至一品了!”

“什麼?朕看你是被她迷昏頭了!”皇帝怒意更盛:“那麼朕問你,因為她,還差點折了一個太子你怎麼不說!倘若你因為她而折損在西南道上,又當如何!”

趙儀瑄的回答很快:“若是兒臣這麼容易就折在西南,那就是沒有當太子的命。父皇也不用惋惜,也不用怪任何人。”

皇帝盛怒:“趙儀瑄!你是不是瘋了……你可知朕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太子定了定神:“當然,兒臣並不是故意激怒父皇,隻是說幾句良心話而已,隻因為夜光是女子,又因為兒臣喜歡她,她就無功反而有罪,甚至‘罪加一等’?天底下絕沒有這樣的道理。”

皇帝冷道:“誰叫她不守本分,明明是女子之身,就該乖乖地呆在閨閣之中,而不是出外拋頭露麵……”

“那也不是她能選的!父母之命,父母之欲,她那會兒還是繈褓之中的孩子又能如何,”趙儀瑄的心頭狠狠地顫動著,他心裡突然想到在紫煙巷看到的宋皎的那個簡樸冷舊的臥房,越發聽不得皇帝這些誅心之言,太子咬了咬牙,看著皇帝冷酷的臉色:“就像是兒臣也不能選一樣!”

“你說什麼?”

太子道:“如果兒臣能選,兒臣會選擇讓母後好好地活著。但是兒臣做不到。”說了這句,太子繼續又道:“也許有人做的到,但是他沒有選。”

皇帝這次聽明白了。

他的雙眼睜大,盯著趙儀瑄,半晌,皇帝才啞聲說道:“可見……確實是朕太縱容你了。”

皇帝說著轉身,走了兩步又道:“宋夜光明日便能進京,想來你也知道了吧。”

太子驀地抬頭。

皇帝的聲音微涼:“你覺著,朕該怎麼處置她。”

趙儀瑄的心跳的很快,他方才跟皇帝對峙,一點兒懼意都沒有,可聽到這句話,他突然不安。

“父皇……”太子往前走了兩步,咽了口唾沫他道:“父皇,兒臣剛才、有些過激之言,父皇且寬恕兒臣,至於、夜光,她實在是無辜的……”

沒等太子說完,皇帝笑了,笑的有點寒意凜然:“有趣,你從不肯對朕輕易低頭,這會兒竟為了一個女人……跟朕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