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2 / 2)

過了半響,他才道:“按夫人之意,是說我們先前派來的人已經遭遇不測了?”

“若真如此,飛月樓確實不會輕易作罷。”

從穆昭陽口中的描述與謝璟深對他的態度就能看出他對這個弟弟有多麼保護,穆昭陽若真的出了事,謝璟深肯定不管此事究竟出自誰手,真能直接把璿璣閣給拆了。

嶽靜茹的表情有些為難:“這,其實副閣主他還串通了外人來策劃此事。我們鬨起來的那天非常混亂,穆公子與我交情較淺,而且接應他們的人是副閣主,便誤信了他的話語,幫助他來對付我們。後來為了自保我們不得已對副閣主和他的人動手,混亂之中忽然闖出一人,他披著黑色衣袍,我亦沒來得及看清他的長相,等反應過來時穆公子已經被他給帶走了。”

白行歌和謝璟深對視了一眼,一同陷入了沉默。

謝璟深麵上神情不顯,可放在身後的手不知何時起握成了拳頭,顯然是非常擔心穆昭陽的情況。白行歌則是開始有些遲疑,因為嶽靜茹說的話語葉淺月表明的完全不同,和外麵的男鬼說的也不一樣。人會欺騙,而鬼生前也是人,不能保證他們是不是也說出了假話。

隻是按照他目前的分析,葉淺月和男鬼應該沒有欺騙他的必要。但往嶽靜茹身上看,因果線卻又不在她身上,就不能證明是她殺死了葉淺月。

“你的意思是,穆公子已經不在璿璣閣內了?那和他在一起的人呢?”

嶽靜茹回道:“我們在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整座山,所以並不能確定那人究竟有沒有將穆公子擄走到山外。但按照我們的封鎖速度,他們應該來不及逃出去。至於其他人……”

她輕聲一歎:“他們身上受了傷,是那黑衣人的作為。但他們對我和閣主這裡的人不是很諒解,甚至還受到了蠱惑出現幻象,認為他們身上的傷是被我們所害,想要動手將我們殺死。彆無他法之下,我們隻能先將他們收押在地牢。”

“但他們還活著,為了解除他們身上的蠱毒,我還特意讓閣裡的人熬了茶湯。隻是這個過程非常痛苦,這讓他們更加覺得我們意圖不軌。我知曉飛月樓裡的人個個武藝高強,為了護住閣中之人,我不得不先把他們留在牢裡。”

“幾位公子若不信可以先進來,待你們歇息之後,我讓人安排安排,讓你們去見一見他們。隻要你們能夠保證在查清所有事情真相之前,不會讓他們輕易對我們動手,我就能夠放他們離開。”

嶽靜茹說完,緩緩退到了邊上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白行歌看著朝他們敞開的大門,轉頭看向謝璟深。

接收到他目光的謝璟深沉默了許久,才率先邁步走進去。其餘人見狀,自然是跟上了。

謝璟深要把穆昭陽找回來,所以今天這璿璣閣,不管究竟誰說的才是正確的,他都要進。

嶽靜茹辦事速度也挺有效率,在他們進來之後就差人給他們準備房間。她還提醒了一聲,讓他們儘量不要獨自一人四處亂走,因為即使是璿璣閣內部,為了預防萬一,也安裝了不少機關。這些機關大多時候需要他們內部人員操作才會啟動,但也難保閣裡有一些會不小心被觸發的暗槽,為預防自身安全,建議他們是彆四處亂走的好,若有所需,示意閣裡的人就行。

謝璟深沒有第一時間處理自己房間的事,而是讓嶽靜茹帶人去接飛月樓受傷的護衛回來。白行歌因為身上還帶著傷,謝璟深沒有讓他一同跟著,所以他隻好和阿竹先回房。

被領著去房間的時候,白行歌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侍女婉兒。據說,剛才也是她帶著人到地牢給陳之熙他們喂的茶湯。隻不過他因為躲在石壁之後,沒能在當時看清她的模樣。

這一次見到後,白行歌趁機往她身上查探了一番。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同樣沒能在婉兒身上找到她和葉淺月之間的因果線。

婉兒和嶽靜茹不同,作為下達命令之人,嶽靜茹因為沒有親手把葉淺月殺死,指不定這因果線真的被她躲過或嫁接到其他人身上了,這種事尚有可能。可按照葉淺月的說法,婉兒是親手將她殺死的那一人,這條因果線並非能夠隨意找人施法嫁接的。隻要她真的動了手,這條線肯定會纏在她身上。

但白行歌並沒看見。他相信自己的通感,再說這種事對他來說很簡單,絕對不會出錯。如果婉兒身上沒有這條線,就表示葉淺月不是她殺的。

如今擺在他麵前的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葉淺月欺騙了他,但他找不到她這麼做的意義。第二,那就是連葉淺月都被騙了。江湖中連像公儀臨那種可以利用縮骨功直接變成孩子的少年都有了,易容這種事,應該不難辦到。也許有人想讓葉淺月認為自己是被婉兒所殺,便打扮成了她的樣子,還‘故意’被她摘下麵巾,看見自己的容貌。

白行歌沒有直接下定論,而是默默先將這件事記在心底。對於外麵給他指路的男鬼,他還是比較相信他說的話的。陳之熙那裡的情況他不能完全確認,但他觀嶽靜茹的麵相,可以確定這女人並非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溫婉、無害且懂事。

謝璟深來到他房間的時候,白行歌剛把阿竹趕出去,表示自己要上藥。所以在謝璟深過來時,他也拒絕了,順道問了句:“你把人都接回來了?”

“沒有,我還沒見到他們。”謝璟深走到一半,暫時打消了念頭。

他記得白行歌去過地牢,也見到了飛月樓的護衛。他們傳達的情況與嶽靜茹表明的有異,但嶽靜茹找到了說法,說他們是著了幻象。按這種情況,他去了估計也無法可以馬上將人接回來,他便決定先來詢問白行歌的看法,以及想知道他是否有能夠破除幻象的辦法。

謝璟深心裡裝著事,尤其還格外擔心穆昭陽的情況,所以在聽見白行歌說要上藥的時候,又想起那個傷是為了幫他擋才不小心劃傷的,便難得主動好心了一次:“我幫你吧。”

沒想到白行歌聽完表情卻微微一變,好似他身上全身都帶了毒,隻要被他稍微碰到傷口就會潰爛似的,萬分嫌棄:“不必,我自己就能處理好,你出去吧。”

謝璟深眸光安靜地注視著他:“你傷在後背,要自己來?”

見白行歌表現出的拒絕,他想了半天,隻能想到有關他和季君延的傳聞,以為他喜歡男人,便淡聲道:“你放心,我對男人的身體沒興趣,你也沒必要如此扭捏。”

白行歌聞言,嘴角微微一抽:“這和你對我身體有沒有興趣有什麼關係?我也不喜歡。你趕緊走,我又不是沒了雙手,在後背我也弄得著。”

謝璟深見他麵露幾分排斥,心裡那點惡念又開始作祟,突然不想這般順了他的意:“你看起來很不想讓人幫你上藥。”

“對,我也不是什麼嬌貴的人,上藥更衣還得讓人伺候。”說來不信,這些事即使在宮裡,大多時候白行歌依然是親力親為,從不讓人觸碰自己的身體。

語畢,白行歌就見到站在門外的謝璟深忽然朝他露出了一抹淺笑,竟無視了他的話語,態度有幾分強勢地走了進來,居高臨下地對他說:“那就對了,你不願意的事,我就想做。”

這句話被他用著那勾人的低沉嗓音說出來,把白行歌給聽得微微一愣,莫名有種謝璟深好像在說什麼流氓話的感覺,但他清楚謝璟深並不是那個意思。

他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看著謝璟深兀自把房門關上將他堵在房裡,表情有些不可思議:“謝璟深,你又犯病了?”

謝璟深麵色冷淡地回道:“是,所以你給我快些,傷口包紮好後討論一下璿璣閣的事情。”

白行歌拗不過謝璟深,他怕到時候這人直接來硬的會導致事情更嚴重,隻能硬著頭皮黑著臉把藥塞他手裡,一臉不開心地坐到床邊。

謝璟深拿著藥順道準備了清洗傷口要用到的東西,本來想著白行歌趕緊把上衣脫了事情快點處理好,沒想到回頭卻看見他衣衫半褪,僅把衣衫脫至露出背後傷口的地方,衣服直接卡在了上腰處。

“……”謝璟深突然陷入了沉思。

他開始在想,那些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手和白行歌一樣繭都不長的貴公子是不是都似他這般……

明明應該是坦蕩蕩的事,可謝璟深見到這一幕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沒來由地輕顫了一下,莫名感到有幾分怪異。謝璟深看著他後背處那被藏在衣服之下的深溝,心想白行歌如此半遮半掩的模樣,更像是在勾引人了。

他突然有點想收回前麵的話。

好像,也不是每個男人的身體都會讓人沒興趣。

白行歌等了半天發現謝璟深遲遲沒動靜,擔心自己背後的秘密被發現,不耐煩地低聲催促:“你快一些,我冷。”

謝璟深這才又將視線放回他身後猙獰的傷痕上。

白行歌運氣好,背上的傷口其實不算深,但還是留了不少血。血已經快乾了,謝璟深先拿布沾了點水替他把傷口清洗乾淨,才準備上藥。

白行歌全程微低著頭沒有說話。他原以為謝璟深動作會和他人看起來一樣粗暴,但他下手卻比想象中要輕柔許多。隻是他本身就很怕疼,哪怕他動作再輕他依然能夠感到那針紮一樣的刺痛,所以沒多久額頭就冒出了些許冷汗,雙眼不受控製地微微發紅。

待謝璟深安靜地給他上完了藥包紮好,藥瓶子都還沒來得及蓋上,床邊的白行歌就飛速把衣服披好,紅著眼態度難得有些強硬地把他推到門外,帶著半點也不震懾人的凶巴巴語氣給他說:“我衣服臟了不舒服,要寬衣,你先在外麵等著!”

謝璟深看著很快就在自己麵前合上的房門,腦中白行歌那雙像是被人欺負過的眼睛的畫麵揮之不去。他甚至開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心想自己方才下手的動作難道真的很重嗎?

平時穆昭陽受了傷,為求速度他上手很直接也沒控製力道,很快就幫他處理好了。穆昭陽頂多傷口太深時會嚎幾聲,但也不至於哭出來。

用在白行歌身上的力度,能說是謝璟深懂事以來最輕的力度了。要不是看在白行歌如此嬌弱還幫了他的份上,他才沒這樣的耐心。

可偏偏就如此,這人都還受不了?

謝璟深覺得自己對白行歌的嬌貴程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而房裡的白行歌在把謝璟深趕出去後馬上就把門給鎖起,然後才輕歎了一聲離開。他在給自己拿新的乾淨的衣服之前,走到鏡子前盯著自己看了半響,才側著身把隨意披上的外衣褪下。

銅鏡倒映著他白皙嫩滑的後背,在他後腰處,方才被他用衣服遮掩起來的地方,有個深藍色的印記。印記差不多是半個拳頭的大小,看起來像是胎記,又像是後天印上的,圖案看起來像是一朵花。

白行歌盯著它看了半天,才鬱悶地拿著乾淨的衣服到屏風之後。

從小因為這個印記,他從不輕易將自己的後背展示於人前,所以即使在宮裡,明明是所有事情都讓人幫忙照顧周到的他,唯獨在更衣事情上堅持親力親為。為此他甚至還和少年時期的季君延鬨過冷戰,原因是他不願意讓季君延幫他換衣服碰他身體。

這個印記白行歌出生起便帶著,並在小時候一直被身邊人告知,這個印記是祭祀的象征,是非常神聖的東西,不能輕易讓人瞧見碰見。萬一哪天被哪個姑娘給看見尤其是碰見了,他就必須把人給娶了,因為在如此謹慎預防的情況下還能有機緣碰到的,必定是天定之緣。

白行歌是一點也不相信這件事,不過是個胎記,怎麼還被說得如此玄乎?隻是他那些過世的族人確實都還與他有著聯係,他害怕這些人連死後都不肯放過他的終身大事,為避免麻煩,他就一直小心謹慎著。

他至死都不會讓除自己之外的人碰著那個印記的。

謝璟深在外麵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換好衣服把門打開讓他進去的白行歌。再見到白行歌時,他臉色已經恢複正常了,隻不過體內的寒冰蠱似乎又發作了。鬥篷給了紅繡保管,他隻能往自己身上多披幾件外袍。

這會兒他倒是不趕他了,反而還急切地希望他趕緊進來。

房內,謝璟深緊挨著白行歌而坐,把自己的顧忌告訴了他。

白行歌聽完,想了想才說:“幻想是嶽靜茹的說法,這件事得測試後才能知道。”

“怎麼試?”

“既然說那些了著了幻象,那我們破解就好了。隻不過我現在身上帶著的東西不多,從阿竹那裡也隻能拿到符紙和筆。他們人數不少,我需要一天的時間畫幾道符,再配合一些現有的材料,看看能不能做出可以破解幻象的水。”

“到時你把他們接回來後,按我教的方式給他們淨一淨眼。若他們能夠醒悟,表示當日發生的事正如嶽靜茹所說,就證明他們確實著了幻象。若他們仍舊支持陳之熙那方,就表示嶽靜茹才是騙人的那方。”

“不過這件事得私下進行,不能讓嶽靜茹發現。不管有沒有幻象,都不能讓她知道,畢竟我現在還不敢輕易相信她。”

謝璟深點著頭應下了,然後提出自己主要的目的:“我聽說你們精通卜算之事的,能夠利用卦象來尋人?”

白行歌一聽就知道他的打算:“你想要我幫你測一測昭陽的位置。”

“是。”謝璟深承認得很直接。

“我可以先測一測他還在不在這座山裡。”白行歌說著,就走到阿竹幫忙帶上來的包袱邊,從裡麵掏出了個龜殼和銅幣。

門外漢謝璟深坐在桌邊,眸光有幾分驚奇地看著他將銅幣放入龜殼裡甩了幾下再把它們拋到桌上,然後就盯著那不管他怎麼看都隻單純是銅幣的東西皺眉看了起來。

看了幾眼,白行歌眉頭突然舒展開來,道:“他人還在這裡,而且還活著,卦意還行。隻不過他確實被人扣押起來了,卦象給我顯示了個受困的狀態,得動作快一些把他救出。”

隻是白行歌有些疑惑,為何他們要另外將穆昭陽捉走?

這個疑問恐怕得等他們把人找到之後才能知道了,白行歌又和謝璟深說了幾句關於璿璣閣的一些問題,以及男鬼給他說的事,才送他離開。送走他之前他還特意打量了謝璟深一眼,見他臉上死氣沒有再上升的跡象,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方才難得善意大發替他上藥,情況看起來還不錯。

白行歌盯著謝璟深,突然彎了彎眼睛。

“……”謝璟深一看到他這個笑容頭就疼。

“明天見。”說完白行歌便將門關上,心裡卻有了點主意。

明天開始找機會試試謝璟深身上的死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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