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到白行歌的拒絕後,謝璟深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站在原處安凝視著他。
白行歌回絕了謝璟深便將頭挪開,甚至想直接蓋上被子繼續睡覺,但想起方元給他的警告,以及謝璟深身上那個比它主人來得要精明的紫金之氣,他還是沒有放著他不管。
白行歌在沉默許久後開口冷笑著調侃:“怎麼?你這是連魂魄離體了,都還隻想著要過來殺我?”
謝璟深聞言微微一愣:“你都知道了?”
白行歌心裡又升起了些許怒火,說話的語氣都冷淡不少:“我說過的吧?你若想繼續好好活著就得對我好一些,最好是彆再對我抱有惡意的想法。”
“你身上被人下了咒,死氣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增加,直到你身上的福運都被消耗殆儘,便會奪走你性命。除了以我的術法來抑製你的情況之外,另一個能夠減緩你死氣的方式,便是做些待我好的事。先前你無意幫我的那些忙,包括在我受寒冰蠱侵蝕,你助我驅散身體寒意那點小事,都可以起效。”
白行歌說著,又瞥了他一眼才繼續:“相對的,你若是對我做出會傷害我的事,哪怕有這樣的念頭,都會增烈你身上的死氣。就我離開前見到的情況,你不發生點事都對不起我這一身福氣。”
謝璟深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大概是在嘗試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待他回過神後,才沉聲開口對他說:“我是想過,但我最後還是沒那麼做。”
白行歌又是一聲冷笑:“否則你以為你現在還能站在我麵前同我說話,隻是靈魂出竅而非氣絕身亡?”
謝璟深又是一怔:“你的意思是……我還沒死?”
白行歌沒有回話,但從態度來看顯然是對他問題的默認,隻是對他有怨氣,所以才不願意開口回答。
謝璟深確實還沒死,這種靈魂離體的情況容易造成誤會,但白行歌能夠從他們身上的氣場顏色與狀態來分辨出,哪些魂魄隻是處於離體狀態,哪些是真正的亡魂。
房內又是一陣寂靜,半響後白行歌才淡聲開口:“謝璟深,你真不是個東西。”
“我跟著你飛月樓的人忙活了兩個月,在璿璣閣內甚至消耗如此巨大的精力救治你的人,你便是以這種方式回報的我?”白行歌越說越覺得委屈,雖然仍是頂著淡然的表情,但眼眶卻在控製不住的情況下微微發紅,但他也很倔地沒有真的哭出來。
他不是一個愛落淚的人,哪怕從前在宮裡遭到人的針對與欺負,他都不曾有過像今日這般的難受。
白行歌的反應讓謝璟深看得愣神,心裡不斷地在提醒自己不要被他偽裝出來的假象欺騙,可他還是開口說:“從你選擇為季君延辦事的那一刻起就應該知道,你與飛月樓將會是對立方。”
“我給他辦什麼事了?”白行歌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我還沒說你們呢,我不過就是從皇宮裡出來嗎?這國師的身份難道就是我哭喊著求來的?我若當真支持他的一切決策,就不會想儘辦法從宮裡逃離。”
“我找到飛月樓不過是想要尋得一方勢力的庇護,你們不願意便罷,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但你們何須掐著這一點對我發散敵意?謝璟深,你說說,從見麵至今,哪次不是你先對我動的手?”
謝璟深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同時也在觀察著白行歌的表情。
你不應該相信他。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卻是對著白行歌道:“穆昭陽領著人去處理的事情出現了意外。原因是有人從飛月樓手裡取得了相關情報並傳給了季君延,所以才會讓他有機會派人埋伏。”
白行歌抬眸看向謝璟深,聽見他神情嚴肅地說:“我讓人調查了好多次,甚至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動用了宮裡的線人,他們都告訴我,將消息帶給皇宮的,是你身邊那個叫做影一的影衛。”
白行歌聽得微微一怔,也有些意外。
他對這些事一概不知,包括影一,他是否真的做了這些事情……都並非他所安排。不過換個角度想,影一是他身邊的人,若今日他是謝璟深,是飛月樓的一員,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定是要懷疑到他頭上。
連日來的疑惑得到了解答,白行歌卻高興不起來,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與謝璟深辯解。影一是他的人,若他真的做出這些事,他也無法無情地直接撇除他們之間的關係,將他交給飛月樓來處置。
謝璟深眸光晦暗地看著他:“白行歌,我在這一次意外中不僅損失了許多財物,我還失去了很多跟在我身邊多時的同伴,甚至是給合作對象帶來巨大的損失與麻煩。我作為飛月樓樓主,有什麼立場不與你置氣?”
白行歌有些晃神,直到謝璟深又沉聲問了他一句:“你現在還覺得我對你不夠好嗎?”
他下意識抬眸,視線不小心闖入他雙眼的深邃之中,忽然忘了呼吸。
這麼一想,謝璟深竟然還選擇放他離開,甚至沒有找他算賬,讓他把影一交出來給飛月樓處置……好像,真是對他仁至義儘了。
影一的事情讓白行歌的思緒變得混亂,可是在得到謝璟深合理的解釋,得知他對自己的敵意並非來得莫名其妙之後,白行歌發現自己的心情竟詭異地緩和了不少。
隻是現在又有另一個問題擺在他麵前。
若此事當真是影一所為,他反倒欠下飛月樓一筆債了。
見他陷入思考,謝璟深也沒出聲打擾,就那樣讓他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也不知出於什麼考慮,白行歌再開口時下意識給謝璟深說了句:“此事我並不知情。”
察覺到謝璟深的目光,他手指微微一動後,又低聲道:“我不曾欺瞞過你和飛月樓,我當初確實是從宮裡逃了出來,也沒有從季君延身上接過任何任務,我是真的想離開皇宮。”
謝璟深眼瞼微垂,遮住了底下的情緒,不知有沒有信了他的解釋。
白行歌倒也沒有在意。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要怎麼處理,隻好對謝璟深說:“我們先解決你的事吧。”
謝璟深看著他不語。
他道:“你還沒死,我能從你魂魄身上感覺到一絲活氣。可若再不處理好,我就不能保證你是不是真的不會死了。”
“你有辦法送我回去?需要我做什麼?”謝璟深問道。
白行歌邊說邊走到包袱麵前,開始從裡麵拿出需要的東西:“我現在立刻給你起個法陣,把你送回去順道再抑製你身上的死氣便可。”
頓了頓,他才又道:“等這一次回去,一個月內再到摘星閣找我一趟,我重新給你施咒。此後,你每三個月到摘星閣找我一次,讓我重新為你施咒就好。”
謝璟深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白行歌,是不是出於某個原因,你不能讓我輕易死去,而且最好還能想辦法治好我身上的情況,否則……你自己也會有麻煩?”
白行歌這一次是真的被謝璟深的話給說得怔住了許久。
姓謝的還是個人嗎?這都能被他察覺出來?
他這麼想著,再轉身給謝璟深安排法陣時卻橫眉豎眼對他說:“你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我直接讓你歸天?”
謝璟深站到他指示的地方,嘴邊卻是揚起了一抹淺淡的笑容,連眼底都滑過了一絲笑意:“我知道了。”
看來是真的。
謝璟深也說不出在猜測得到了證實後是什麼樣的心情,知道了白行歌是處於某種迫不得已的原因才必須救他。至於他方才說的那些話,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草率信任,卻忍不住想要相信。
待他回過神來時,白行歌的施法幾乎來到了尾聲。這法陣估計消耗了他不少靈力,哪怕沒有點燈,他都能清楚察覺到白行歌變得有些慘白虛弱的麵色。
他感覺到自己的魂體又在晃動,白行歌站在他麵前,邊收尾邊對他說:“彆忘了來找我,再有一次,你就真的見閻王爺去吧。”
謝璟深正要回話,忽然聽見身後的房門傳出被人闖開的碰撞聲。
他看見白行歌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轉為疑惑與驚愕,他想要回頭看清究竟是什麼人闖入的房間,但隨著魂體猛然一震,拉扯感再次襲來,他又不受控製地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