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指尖撚著棋子摩挲許久, 白行歌才在棋盤上落下了個子兒:“因為想報仇。”
白雲璽挑了挑眉頭沒有回話,眼神就像是在說:“你報仇的方式就是給人家當國師,護持人家的國運?”
理解他內裡意思的白行歌笑了幾聲:“我其實也沒做多少事,更何況一代事一代了。其他的人民們是無辜的, 我想針對的隻有皇室。朔國先皇不是已經遭報應了嗎?”
上了年紀一身疾病, 底下孩兒全都不孝隻盼著他趕緊歸西, 甚至還為此‘助力’了一把,被他們害死不得善終。而在皇位爭奪戰之中, 他十幾個兒子鬨到最後幾乎都死光了,隻剩下三個。
季君延為帝過於殘暴,偶爾在某些過於執著的事情上特彆衝動,能力雖有卻還有所欠缺。季君浩身體雖然健康,但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導致他有些燒壞了腦子,注定無法好好治理國家。唯一稍微靠譜點的季君澤, 也拜自己兄長所賜, 雖咒術已解, 可傷害了根基的身體卻無法輕易補回, 根本無法花太長時間去處理公務治理國家。
哪怕他兒子季明笙看起來很有潛質, 但也還需要一段時間成長。隻要這一次季君延敗陣下來,朔國定要遭遇一場劫難。哪怕新皇登基, 他們即將麵對的事情還有很多。雖不至於馬上就會被其他國家攻陷, 卻也暫時不能再興風作浪, 或是像從前那般耀武揚威了。
白行歌當年逃離時, 最記得的就是朔**隊。他原本逃亡的方向並非朔國,而是邊上另一處小國。隻是午夜夢回間,他驚覺從夢裡獲得提示,說若他想要報仇, 隻需往朔國過去,便有機會進入皇宮。入宮之後他什麼也不需要做,如常行事就可。
因為他的存在,即是變數。
雖然白行歌從來沒有提起他的事情,在朔國裡也無人知曉他真正的來曆,畢竟璃國事情素來神秘,他被家裡人護得很好,不怎麼露麵,所以沒有讓人察覺到他是璃國遺孤的身份。再者,他外表同樣生得溫和軟糯,具有一定的欺騙性,帶人禮貌和善,自然是哄得皇宮裡的人上上下下都喜歡他。
從踏入朔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想
要報仇。親人在一夜間死去,還有擁戴著他們的,無辜善良的國民……哪怕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任誰也看不出他藏於內心深處的哀傷與決然,可亡國之仇,不可能不報。
他的存在,逐漸轉變了宮裡所有人命運的軌跡。獨特的身份引來的爭執,天佑的命格很招人喜歡,但如若喜歡他的人裡麵還夾雜著一個大魔王,其他試圖接近他、傷害他又或是招攬他的人,怎可能會被輕易放過?
季君延善於耍心計,能在背後把自己非常了解的兄弟們耍得團團轉,看著他們自相殘殺,臨死前又讓他們知道真相給他們最後一記重擊,死不瞑目,是他做得最快樂的事。
作為真正的罪魁禍首,他卻隻是默默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心中平靜。
若問他多年來,可曾有過一絲動搖的心,說沒有那也是騙人的。
白行歌第一次產生動搖,是在和季君延與季君澤結交了許久,熟悉,後來兩個人又開始反目的時候。畢竟他性子說是比起其他人更要淡薄了些許,到底也並非全然無情。十幾年下來的相處,他們又真心待他好,多少會有些心軟。
他憎恨的,隻是當初發起戰爭的那個先皇了罷。所以後來先皇駕崩,幾經波折由季君延登上皇位,他原本就有想過離開皇宮的心思。但季君延卻已經開始了對他的掌控,甚至到後麵變得越發變本加厲——
如果季君延當時能夠在他離開後,不如此執著想要將他追回,不讓他有那八日待在皇宮的時間,或許對於他的政權,可能又會有另一種更好的結果。
奈何命運弄人。
白雲璽聽完,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輕歎口氣後想繼續下棋,才發現棋局已經被白行歌給結束了。
“這些年來你承受的已經足夠了,朔國先皇比起季君延應該也沒好到哪兒,就是個色胚,還愛仗著自己強國的身份到處恐嚇周邊小國,大家早就對他們有所不滿。今日會走到這個地步,是他們自己損的德。”
白行歌笑了笑:“還好,得虧老天爺的寵愛,我入宮也是享受的。想想,好像沒有哥你來得辛苦一些。”
白雲璽抿了抿嘴,又用力在他頭上揉了一把:“你長大了,也越發不可愛了。”
白行歌嘴邊笑容又深了深,直到房間那裡突然傳來穆昭陽帶著高興的驚呼聲,他下意識起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來到門口時,他正好撞見想要往外走的黎星宸,對方挑了一下眉頭:“我正想去找你,璟深醒了。”
和黎星宸道了一聲謝後,白行歌便走了進去,一眼就見到正被穆昭陽扶坐在床上,噓寒問暖的謝璟深。大概是因為連著睡了好些天的原因,謝璟深的眼睛裡還帶著幾分朦朧,難得沒有平日那分冷漠的距離感,看著好接觸多了。
白行歌下意識放緩了步伐走到他麵前,穆昭陽貼心地讓到一旁,隻扶著謝璟深的一隻手,讓他能夠和白行歌相見。
然後白行歌就見到坐在床上的那個人對著自己,神色迷糊地眨了下眼睛後,啞聲問:“這位公子,你是……?”
穆昭陽:“?”
白行歌:“……”
從房門口折返的黎星宸:“……?”
房裡瞬間沒了聲音,幾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床上那個看起來腦子好像出了點問題的男人。
最先有反應的人是白行歌,他發出了似乎是因為憤怒至極而產生的一聲笑,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抬手往謝璟深頭上拍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腦袋清醒了?認得我了嗎?”
謝璟深的唇瓣剛動了動,白行歌就眯著眼再提醒道:“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那三支箭可沒有把一個人弄失憶的本事。”
“……”謝璟深抿著嘴,馬上就勾住了白行歌的小手指,誠心誠意說,“想起來了,你是行歌,我想要廝守一生的愛人。”
白行歌輕笑了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裡顯然有小火苗在燃燒。
穆昭陽驚恐的表情瞬間轉為無語,甚至以下犯上動手往他哥身上揍了一拳,氣呼呼道:“哥,你已經昏迷三天了,咱們都擔心壞了,你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