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江知道,林如海如今雖然聖眷正濃,但族裡的那些人可不管你聖眷不聖眷的,在那些族老們的眼裡,林如海不過是個應當言聽計從的晚輩,便是占據了族長之位,可也還是個晚輩,但凡重大的決定,也都得得到耆老們認可。
林如江不願意做那愚孝之人,留在這家裡聽老太太胡亂指揮,最後斷了自己孩兒們的前程。他心裡已是有了個決定,握著妻子的手,“你在這家裡十多年了,無一日過得開心。隻怕以後,你跟著我,要更加吃苦了。”
董氏不解,“相公說的是什麼話?”
林如江也並沒有把打算說出來,他拍拍董氏的手,“晚上不要等我回來,我去一趟北街。”
林如海才從衙門回來,幾個族老們又來家裡坐著了。賈氏少不得又安排了席麵,款待族老們。林如海還在後院換衣服,恰好林如江來了,便讓林如江先陪著。
屋子裡的氣氛很沉悶,林如江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默了一會兒,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抬起頭來,已是滿麵淚水,“各位叔伯爺爺,我二嫂他們做了傻事,謀害三哥子嗣,實在是該遭天打雷劈。族裡要處置,莫說出族,便是要將他們徒徙千裡,砍頭,我也覺得該當。隻是出族,最後得到報應的不是他們,反而是孩子們。”
林如江低頭,落下淚來,“稚子無辜,更何況,一出族,我大哥、我自己,還有二房的孩子們,他們將來又該怎麼辦?叔伯爺爺們,他們也都是你們的重子重孫,誰小的時候,你們沒有抱過,你們難道願意看到自己的後代,將來的路被堵得死死的,一輩子都沒有希望嗎?”
林如海站在菱花窗下,聽到廳堂裡麵,林如江如訴如泣的聲音,略有些動容之餘,也不得不感歎這位四弟的人情練達之功。他原本還想著,一會兒,在這廳堂之中,找個機會,讓四弟求一求這些族老們,沒想到,他自己,倒是很會把握時機。
也省得,這些族老們真以為,他得了北街那邊什麼好處,連那邊謀害自己子嗣的仇都能帶過不提。他隻是不想牽連無辜,林家幾代子嗣都不旺,如今與他血脈最近的也就隻有北街,雖然素來與自己並不親厚,但老四並不是那等奸詐之輩,且那些侄兒們個個年紀都還小,未來難以預料。
而他,如今年屆四十,也隻得了一個姐兒一個哥兒,若能與北街那邊結些善緣,將來兩個長大了,那邊也能幫襯一二。
說到底,還是子嗣單薄,遇事之後便難免會朝委屈了自己,不肯委屈了子女上考慮。
話說回來,若說今日,他膝下也有三五個兒子,他可還會想這麼多?
林如海心如刀絞,卻不肯在這上頭多思量片刻,多慮傷身,而他稚子幼/女均未成年,眼看族中如此,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必定是孤兒寡母受儘欺淩。
便聽到族中一個族叔冷冷地對林如江道,“若依你如此,以後族中人行事可還有個避忌?既是一父所出的兄弟,都未曾為你們打算,我們這些旁支,又哪裡管得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