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過是想著咱們好歹住在他家裡!”
“那又如何?咱們家又不是沒地兒住,林家哪裡住不得?還有,姑娘在揚州跟著老爺太太哪裡不好了?難不成請了咱們來,還要看他的臉色,受他的氣不成?”
“是我想左了,可不該是這樣?明明姑娘不喜和人說話,偏偏每日裡睜開眼睛就要來,還有一次,竟跑到咱們屋裡來,要我給他梳辮子,你說,我是服侍他的不是?聽說回去了還給襲人一頓好說,說什麼以後不敢服侍了,叫他來咱們這邊,橫豎有人服侍……”
黛玉蹙了蹙眉頭,把碗往旁邊一推,碰到了硯台,一點聲音傳了出去,外麵嘀嘀咕咕的聲音便沒了。
一會兒李覓進來,身後跟著紫鵑,便聽說,前麵政老爺把寶玉狠狠地罵了一頓,又布置了好些功課要他寫,好說如今有多少日子沒去學裡了?訓了一頓,也沒怎樣,就回來了,如今一臉青白,沒精打采的,歪在老太太的懷裡,說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知道了!”黛玉說著,二人就出去了。
到了下午,黛玉正午睡醒來,往常這個時候,寶玉必定來鬨了,說是她午睡長了,晚上會走了眠,今日卻是好生睡了一場。寶玉這才踟躕著過來,黛玉已是梳洗完了,拿了本書在看,見了他,笑著問道,“寶二哥哥這是從哪裡來的?也不知舅舅都跟你說了什麼?”
誰知,寶玉卻爬了過來,湊到她跟前道,“林妹妹,我回去查了你說的那些景致,隻歎我如今,上有祖母父母健在,下有兄弟姐妹,一時不得自由,不能學古人一頂蓑笠一雙草鞋,一根拐杖,肩擔日月,走遍山水。”
黛玉不語,隻把目光盯著他瞧,便聽他繼續一臉神往地道,“我也隻能通過書上的記載來遙想那邊的繁華,林妹妹,你還沒跟我說秦淮河上的胭脂,揚州女兒的多嬌……”
正說著,秋痕進來了,道,“姑娘,周媽媽來了,說是那邊薛姨媽叫送來的宮花,我說姑娘一向少戴這些,周媽媽又說是薛姨媽的一點意思。”
黛玉已是看到了打起的簾子外頭的周瑞家的,是太太的陪房,她忙站起身來,迎了過去,“還不快請周媽媽進來,薛姨媽說送宮花過來給我戴,你不說幫我謝謝,還往外推,你說你這丫頭,如今怎地越來越不會做事了?”
“姑娘快彆說,這哪裡是不會做事了?依我說,比我見過的丫鬟都會做事呢!”說著,周瑞家的便把盒子遞了過來,秋痕接過,遞給黛玉。
偌大個盒子裡,隻剩了最後一對兒,黛玉也知周瑞家的這一趟過來,是先送了給鳳姐,再府裡的三春,自己這邊是最後一站。她原也不稀罕這些,便並不在意,拈起裡頭的絹花,宮製堆花的款式,並不是她一貫會戴的式樣,卻還是笑道,“這真是的,是今年新出來的花樣兒吧?做得真好!”
說著,便交給了秋痕,“去放著去,改日再戴!”
周瑞家的見黛玉今日,梳了個矮髻,插一根海棠花點翠的頭花,另一邊插一根金嵌藍寶石蜻蜓簪,雪玉一般的皓腕上戴的是副玳瑁手鐲,樣樣兒看著是不出彩,可件件都是難得的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