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寶釵在念一首《寄生草》,“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
黛玉聽著,覺得好歸好,難免太悲愴了一些,一笑,不置可否,落在湘雲的眼裡,便渾不是讚同的意思。
恰好,戲唱完了,因賈母愛那扮生旦和小醜的,專程叫了來,說是打賞。叫近了來看,越發喜歡,便問起年齡,又是個與黛玉一般年紀的,老太太便說可憐見的,叫多撒些錢。
熙鳳邊磕著瓜子兒,邊朝黛玉和這小旦瞅了一眼,笑道,“我瞧著這孩子扮相,活像咱們的一個人,就瞧你們看不看得出來?”
眾人已是看出來了,都笑而不語,黛玉也心知肚明,明白熙鳳說的這孩子是像自己,而都不說原也是因這孩子是個戲子。偏史湘雲拍著手兒笑道,“我瞧出來了,像林姐姐,哎呀,活像是另一個林姐姐,林姐姐,要不是你在這兒坐著,我還以為這戲台子上的是你呢!”
寶玉連忙拉扯湘雲,拚命給她使眼色,他若不這麼著,湘雲怕是還不說這麼多話出來,如今他越是拉扯。湘雲反而說得還多了。眾人見此,也都說,“有幾分像,也不是太像。”
黛玉不予理會,朝那孩子招手,那孩子過來了,黛玉細細地問她,“叫什麼?家裡可有人?”又道,“還真是與我有緣呢!”
眾人見了均是一驚,黛玉便牽了那孩子的手,對輕絮道,“去拿一百兩銀票,給了這孩子,去跟班頭說,以後不許為難這孩子,她願走願留,都隨她,好生厚待!”
輕絮忙應,領了這孩子去了。湘雲眼見著這孩子的背影,臉上已是一陣白一陣紅的,一時戲散了,黛玉扶著老太太起身,她朝湘雲淡淡地瞥去一眼,目光滑了過去,並未做停留。
晚間,湘雲更衣時,便吩咐翠縷將衣服收拾起來說要家去,“明兒一早就走,留在這裡做什麼,看彆人的臉子過日子麼?”
寶玉趕了過來,忙道,“好妹妹,你原是錯怪我了,她一向是個金尊玉貴的,眾人都瞧出來那小旦像誰,都不說,偏你說了,你說便罷了,何苦說得那麼多?我不是怕她生了你的氣,我原是一片好心。”
“我原也知道自己不配和你那林妹妹說笑,她是有錢有勢的侯府千金,我原是落魄不過的奴才丫鬟,她隨隨便便打發一個戲子都是一百兩銀子,我原也知道這一百兩是扔給我看的,她分明是瞧不起我!既如此,我何必留在這裡,討她的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