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寶玉一回頭,見黛玉獨自坐著在喝茶,捧的是一隻汝窯粉青茶碗,正倚在欄邊喝茶,並沒有理會這邊,便以為她是因與湘雲不合,忙過來,道,“林妹妹,你平日裡不用這茶碗的,今日怎地換過一隻來?”
黛玉因她的碗上次在大相國寺的時候與雲臻鬨,和他的一塊兒從矮幾上跌落摔碎了,後來雲臻便叫人送了這隻來。她喜歡這顏色,茶碗簡單又雅致,便用作了平日裡喝茶的。
“那隻不小心跌了!”
“可惜了!”寶玉歎了一聲,指著那張紙道,“雲妹妹和寶姐姐昨日裡想了半夜,想了好多題目出來,你快去勾選一個去,若遲了,那好作的被人搶了,瞧你一會子作不出來,哭不哭?”
黛玉笑道,“我原也隻會作**雞那種,題目難不難,於我都沒大礙的!”
探春和李紈惜春本在垂柳蔭裡看鷗鷺的,迎春拿了根繡花針在穿茉莉花,離得也都不遠,聽了這話,不由得均扭頭看過來,探春笑道,“這話又是從何說起的?”
寶釵拿了根桂花枝,把花蕊撒向那湖裡,引得遊魚紛紛浮上來唼喋,湘雲在旁邊看,聽了這話,臉上不免有慍色,“這話原是我說的,林姐姐,我原也是打趣你,你何必惱?你今日若是作出來了,以後你就是我好姐姐!”
黛玉一笑,也懶得接她的話,對寶玉道,“你去,把下剩的兩個幫我勾出來,寫上我的名兒,回頭我作出來便是了!”
寶玉一看急了,“你都沒去瞧瞧,萬一我勾了你又作不出來,那可如何是好?”
“有什麼好不好的?便是作不出來橫豎是我丟臉,我也沒犯法,還怕進昭獄不成?”黛玉依舊是雲淡風輕,端起茶碗,緩緩地飲了一口,遞還給輕絮,“涼了,換一碗來!”
一時間,眾人都有了,李紈過來觀看,一首一首地點評,眼見得一炷香要儘了,李紈笑道,“林妹妹,還不快來寫,你一向說你不會作,旁人如何,我是不信的!”
“憑她怎樣,還是寶姐姐的好,尤其《畫菊》中這句‘聚葉潑成千點墨,攢花染出幾霜痕’,我最是喜歡!”湘雲道。
探春也點頭,“秋無跡’、‘夢有知’,把個‘憶菊’的憶字竟烘染出來了。”她又招呼黛玉,“林姐姐你來不來?你不來,我可要幫你作了啊!寶哥哥給你勾的是《詠菊》和《問菊》兩首,最是難做。”
黛玉便起了身,秋痕遞過帕子來給她擦了手,她走過去,朝牆上看了一眼,原來,儘是以“菊”為題,不同的是“菊”為實,以不同的虛字湊成了十來個名字,各人勾自己能作的,《訪菊》和《種菊》是怡紅公子所作,蘅蕪君作了《憶菊》《畫菊》,蕉下客做的是《簪菊》《殘菊》兩首,獨枕霞舊友一人作了三首,《對菊》、《供菊》和《菊影》,在數量上獨占鼇頭。
黛玉笑了一下,“作詩可不是作得多了,就算數的!”
她算是極不客氣了,因湘雲存心想看她出醜,也暫不計較,還殷勤地幫她磨墨,道,“林姐姐,須得是你自己作才是,你叫誰幫你都不好使!”
寶玉忙道,“我瞧著這兩首實在不好想,不如寬限稍許,林妹妹若靈感來了,能作出好的來。”
黛玉已是提了筆,在紙上寫道:
無賴詩魔昏曉侵,繞籬欹石自沉音。
毫端蘊秀臨霜寫,口齒噙香對月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