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便連忙問黛玉,“明年還走嗎?”
寶玉也關心,眼巴巴地盯著黛玉,心裡想著,若姑父不走了,林妹妹便是要家去的,就不能留在他家裡了,隻要一想到黛玉家去,紫菱洲就會空了下來,那般雕樓畫棟便凋零,顏色頓失,心裡一陣難過,脫口問道,“林妹妹你要家去了嗎?”
黛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老太太道,“也不定,這要看陛下的旨意!”說完,才對寶玉道,“去與不去,且看我爹爹和娘親的安排,也難回答寶二哥哥的話。”
老太太心情頓好起來,偏偏這時候,外頭有丫鬟在說,“大太太來了!”老太太的臉頓時又沉了下去,王夫人大約也是有些無奈,卻又不得不迎了出去。邢夫人到底是急了一些,此時,已是知道裡頭知道了,退也來不及,與王夫人已是打了照麵了,隻得硬著頭皮進去。
因黛玉在,外頭的姑娘們也都進來了,老太太暫且忍著,邀了薛姨媽,“咱們鬥牌罷,姨太太的牌也生,咱們一處兒坐著,彆叫鳳姐兒混了我們去。”
薛姨媽笑著湊趣,“正是呢,老太太替我看著協兒,就是咱們娘兒四個鬥呢?還是再添一個?”
鳳姐說再添一個熱鬨些,自然是叫了鴛鴦來,素來老太太鬥牌,鴛鴦都要在一旁幫忙看著的,這會子也是一樣。熙鳳又說了一籮筐的笑話來,逗得老太太才又好了些,偏偏賈璉來了,他本不肯來,最近忙得頭尾不顧的,隻他也鬥不過他老子,賈赦要他來幫忙瞧瞧大太太這邊謀劃得如何了,他一來,躲躲閃閃的,平兒連跟他打掩護都來不及,碰到了老太太的刀口上。
“外頭是誰?倒像個小子一伸頭的。”
鳳姐忙起身,“我也恍惚看到個人影兒一躲閃,我瞧瞧去!”一麵說,一麵起身出去,賈璉隻好進來了,扯著謊話,“打聽著賴大家的十四日請吃酒,老太太可出門?好預備轎子!”
老太太是不信的,一肚子的氣沒得出,這下子算是有了著落了,“也不知是來當耳報神的,還是來做探子的,還是來幫你老子娘打掩護的,鬼鬼祟祟,唬得我一跳,好把我嚇死了,合著你老子娘來謀算我的東西?”
黛玉笑道,“璉二哥哥可沒想著謀劃外祖母的東西呢,他如今,自顧不暇的,哪裡有這閒工夫?”
老太太也笑了,對薛姨媽道,“我從進這門子當重孫子媳婦算起,到如今,我自己也有重孫子媳婦了,連頭帶尾五十四年,憑著什麼大驚大險,千奇百怪的事都經了些,也沒經過這些事!”
邢夫人低著頭就跟受刑的罪犯一樣,賈璉也是勾著腰,大氣兒也不敢出。好在,老太太終究也沒有多說,隻叫他們,“還不快離了我這裡去!”又喊住邢夫人,“你去跟你老爺說,他要什麼人,我這裡有錢,叫他隻管一萬八千的買,就隻這個丫頭不能。留下他伏侍我幾年,就比他日夜伏侍我儘了孝的一般。”
賈璉出來,隻想著晦氣,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他如今在外頭,也越發練出來了,頗沉得住氣,再心思也不在這家裡頭,隻恨不得快點丟開這事好去忙活自己的去,隻送了邢夫人回去,又聽賈赦教訓一頓,便回了自己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