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四日,黑早,賴大家的進來請。
原來是他家裡,賴嬤嬤的孫子捐了個實缺,如今要赴任去了,家裡請辭酒,熱鬨一日。老太太要去,賴大家的偏偏下了情地請她,她也隻好跟著去了。
席後,賴大家要唱戲,黛玉不耐聽戲,便約了探春一塊兒去他們家園子裡裡頭逛,不想聽到了聲音。原來,賴大家這次請了好幾個官長和世家子弟相陪,其中有個叫柳湘蓮的,是個豪爽之人,讀書不成,好耍槍舞劍,吹笛彈箏,生得又美貌,素愛串戲,演的多是生旦風月,再加上他本身賭博吃酒,眠花臥柳,無所不為,以至於叫人生出諸多誤會來。
薛蟠仰慕他久矣,隻從來不曾得手,今日恰好又被他碰到了,這會子跟在柳湘蓮身後,百般討好,甜言蜜語。柳湘蓮見他如此,早已生出一計來,哄他道,“你若真心跟我好,等坐一坐,我先走,你隨後出來,跟到我下處,咱們替另喝一夜酒。我那裡還有兩個絕好的孩子,從沒出門。你可連一個跟的人也不用帶,到了那裡,伏侍的人都是現成的。”
薛蟠已是喜不自禁,又被柳湘蓮哄著發了一通的毒誓,隻說一定不叫人知道,也不叫人跟著,必跟了他去,“你說東我不西,你說南,我不北,有了你,我連家都可以不要了的!”
黛玉與探春在旁邊躲著,走也不是,聽也不是,好容易聽到了腳步聲,探春正欲出來,黛玉拉了她一把,誰知,躲也沒躲成,早已被柳湘蓮覺察到了,此時,他身材高大,站在二人麵前,麵麵相覷。
二人尚且鎮定,反比那被偷聽的沉得住氣。卻不知柳湘蓮已是一眼酥倒,目光落在黛玉身上的瞬間,已是難以挪開,連李覓前來,攔在了他的跟前,叫婆子們護著黛玉離開,也依舊不知,似乎,黛玉依舊在原地,也依舊是用一雙充滿了好奇的眸子看著他,裡頭有些許的淘氣。
“說話的是寶姐姐家的薛大哥哥吧?”探春頗有些悵然,“誰能想到寶姐姐那樣的人,竟有個這樣的哥哥,誰又能想到,長得那般的男子,竟會和薛大哥哥一塊兒同流合汙呢?”
黛玉抿了一口茶,笑而不語,隻叫李覓喊來黃蘆,“你悄悄兒地跟著那叫柳湘蓮的,他若哄著薛呆子出去的時候,你偷偷兒跟去瞧瞧,彆叫他看到。”
黃蘆便出去了,與鄭平說的時候,偏偏被茗煙聽到了,他一知道,寶玉也知道了。
柳湘蓮這邊,因自己要做的事漏了餡兒,他腦子裡也退不去黛玉的模樣,著力打聽了今日來賴家赴宴的女眷們,知隻有賈府的,便有些擔心萬一是薛呆子的妹子,便覺著是唐突了佳人。
誰知,薛呆子遠遠地領著他看了寶釵,雖也是個大美人,卻不是他才看到的那個,方才放下心來,也有心想試探一下,那人會不會去通風報信。
他早早地出了城,在與薛呆子約好的地方等著,沒頓飯的功夫,薛呆子賊頭賊腦地來了,沒見到湘蓮,還一臉著急。湘蓮也遠遠地瞧著他身後鬼鬼祟祟地跟著個人,一時也沒看清楚,因想到大約是那人果真泄露了自己的行蹤,心裡難免失望,手底下也沒軟著,著勁幾下將薛蟠打得沒了人樣兒。
跟的人自然是寶玉了,他聽說湘蓮和薛蟠一塊兒出城來了,是有機密事,他難免好奇,又覺著湘蓮叫薛蟠沒叫他,有些失落。誰知,遠遠看到湘蓮在打薛蟠,連忙跑了出來,喊道,“柳兄,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