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推辭後,賈敏到底還是沒有坐,扶著老太太的竹椅,一齊朝蘆雪庵走去。銀裝素裹的世界裡,如花似玉的女孩兒們,人人穿著金翠輝煌的鶴氅,遠遠瞧去,竟是如畫兒一般美妙。
除了黛玉和寶玉,彆的姐妹們均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鬥篷,獨李紈穿一件青哆羅呢對襟褂子,薛寶釵穿一件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的鶴氅;邢岫煙仍是家常舊衣,並無避雪之衣。史湘雲來了,穿著賈母與他的一件貂鼠腦袋麵子大毛黑灰鼠裡子裡外發燒大褂子。
獨刑岫煙穿著家常舊衣,賈敏見了難免有些心疼,叫過熙鳳,“那孩子怎地連一件大衣裳都沒有的?不拘什麼,你與她一件去。”
熙鳳便忙喊了平兒去一問,原來她手裡竟是一個銅板都沒有,因住進了綴錦樓,要打發身邊的婆子丫鬟,便不得已將大衣服一大早拿去當了。平兒便把熙鳳平日裡不穿的一件半新的給了岫煙。
“你倒是會拿我的做人情,雖說也算不了幾兩銀子,隻叫人知道了又說些什麼?”熙鳳笑道。
平兒還沒說什麼,賈敏便道,“我原說這家裡也就你是個明白人,常常跟你姑父也說兩句,老太太跟前幸而有你,才合心合意。誰知,你如今說話也糊塗,你管彆人說什麼?你憑你的心做事,難道平日裡做些善事是為了在人跟前落影兒?”
熙鳳忙站起來聽,賈敏見此也未免多說幾句,“這一大家子的,如今進得少,出得多,偌大個園子,姑娘們都住進來,雖說沒兩年就出閣子去了,可排場到底是鋪起來了,將來收起來也難。你一個人管這個家,我也聽嬌嬌說過,你也是費心勞力得很。正經的,好好兒小兩口平日裡把自己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子嗣綿延才真正要緊,否則,你現在再得好評兒,將來老了,你靠誰去?”
熙鳳難免落下淚來,隻握著賈敏的手,“姑媽到底是疼我的,才和我說這些!”
賈敏也是因黛玉素日裡的信件裡說的些話,如今,便想著當麵提點一下,“說你是個心眼兒多的,實則是個心眼實的。”
蘆雪庵裡,湘雲和寶玉已經烤了好大一塊鹿肉,這會子正香呢,寶釵在一邊,看到黛玉過來,忙招手,“快來,你瞧瞧她們吃得多香,你也吃一塊去!”
黛玉正要過來,湘雲冷笑一聲,“她才不樂意吃呢,這是咱們這些叫花子吃的,又醃,人家是粉脂嬌娃,哪裡願意吃這些?”
惜春便笑道,“真不明白湘雲姐姐,怎地天天兒見了林姐姐就掐?林姐姐到底也沒惹著你什麼?”
“她是沒惹著我啊,我隻看不慣她那嬌裡嬌氣的樣子,成日家把咱們比得不成叫花子成什麼了?”
寶琴便不明白了,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湘雲姐姐,我瞧著我們穿的一樣,吃的也一樣,哪裡就被林姐姐比下去了?要說比,咱們隻比林姐姐少了些氣度罷了。”
黛玉正一雙眼睛盯著墜兒,壓根兒也沒聽見她們說什麼,隻對探春道,“三妹妹,你幫我瞅著,她們要是烤好了,你幫我留一塊我來吃。”
平兒才過來要烤肉吃,將鐲子褪了下來放在一邊兒,墜兒要過去,黛玉便朝她招招手,喊她過來,明知故問,“你是哪個屋裡的?”
“我是的。”
“那正好,你紫鵑姐姐才往去了,你幫我去喊她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