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息寒亭了然的哼笑聲與大多數人的不明所以裡,蒸汽汽車緩緩行進在衰敗殘破的小道上。而車上的人沒有看到的是,就在他們經過不久之後,又一輛設備齊全的汽車被同樣的難民攔了下來。
打扮華貴的機械師不耐煩地呸了一聲就想關窗,口中大聲罵著諸如“肮臟的東西快滾開!”之類的粗語,瘦得幾乎脫了相的流民悶不吭聲地站在車窗外硬生生挨了一下他的鞭笞,龜裂破皮的乾裂嘴唇輕輕張開,默念了一句什麼。
而下一刻,一瞬間不知從哪裡湧出的密密麻麻穿黑袍的人團團將車輛圍住。他們手中拿著棍棒長刀等器械狠狠砸在牢固的車體上,蟻巢過境般層層將鋼鐵巨象蠶食分解。在機械師與其同伴的慘叫聲中,他們被無數隻乾枯手臂生生拖出車外,手中揮出反擊的機械隻起作用了一秒,緊接著被粗暴奪取占為己有。
慘叫聲愈演愈弱,最終伴隨著一道漿體迸裂的悶響,便一點聲音也消失不見了。披著寬大黑袍的難民蜂擁著搜刮完兩人身上的物品,又林林總總地拆卸下了車上的零件,潮退般地湧回了陰暗漆黑的角落裡。
衰敗街道又一次恢複之前的冷清死寂,如果不是空氣中未散儘的濃鬱血腥氣,一切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而諾貝利外城的最後一道關卡,被層層駐守的安檢關口外,疏影等人的裝甲蒸汽車排在一條長隊之後,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龜速挪動著。
在經曆了數個不是因為違禁物品被扣押,就是因為造假通行證而被暴力驅逐的人們之後,他們終於從長長隊伍的末尾行進到了可以看清層層檢查流程的位置。
主城的安檢流程比他們一路所行的任何一個城鎮都來得嚴格很多,不提那層層的檢查關卡。一排排穿著防護服的士兵拿著配槍來回巡邏,在最後那道通向懸浮城市的天梯之下,竟然都夠隱隱看見龐大充滿著威壓的巨型機甲一角。
排在他們前一個的是一對有些上了年紀的夫婦,當他們在入口處出示了一張什麼通行證時,檢查的士兵臉色變了一瞬,再說話時的語氣帶上了點畢恭畢敬。
“穀老師,這邊請。”
士兵大聲朝身後巡邏著的搜查小隊命令了些什麼,緊接著,在入口處不遠的外牆上,一道貌不驚人的小門被徐徐打開。“請走這邊。”士兵點頭哈腰地引領著那對夫婦朝小門走去,很快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由特殊電子鎖製成的門也重新闔上隱在外牆壁裡了。
“穀清夫婦。”息寒亭偏過頭小聲給秋科普著,“科學院研究室的首席執行官,同時隸屬於十二長老之內。主修科研方向,據說最初一代的瘟疫病毒就是由他們提取傅澤漆的基因研究出來的。”
“他們怎麼會現在回諾貝利,之前出城去乾嗎了?”
“散播激化病毒。”息寒亭沉默了一會,這樣說道。“之前你遭遇的那次感染人集體變異估計就是他們乾的好事。”
秋下意識地摸了摸息寒亭給她的那枚塑料一次性手環,沒有再說話。
“下一個。”
來了。車裡眾人對視一眼,緩緩行進到入口處。
“出示通行證。”新上崗的檢查士兵就沒有之前對待穀清夫婦的畢恭畢敬了,見一時沉默著沒有回應,他皺皺眉又不耐煩地快速重複了一遍。
見狀負責開車被強行拉上賊船的瘦小男人咽了口口水,接過疏影遞來的四張通行證小心翼翼地遞給去,然後在士兵檢查中緊鎖著的眉頭下抖抖索索地開口。“那個,我不算人頭啊。我隻是被各位老板雇來開車的。”
“無關人等到外麵去!”士兵不耐煩地揮揮手,便又一左一右來了兩個舉著槍的士卒將臉色慘白的男人帶出去了。
檢查士兵順著開啟的車窗看了眼車內,突然問道,“你們一共幾個人?”
“就四個。”恒榭貌似無辜看向他,突然壓低了嗓音神神秘秘地說道。“後麵的那些是‘上麵’要的實驗體,看到前排的那個女孩子了嗎?她是洛水的學生,這次我們出去就是替她辦事的。”
“執行官大人?”聽到這個名字後,士兵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涼氣,肅穆著神情與旁邊的同伴討論起來。商榷了一會,他沉著臉看向恒榭,厲聲道:“大人從未向下吩咐過她有什麼任務需要人執行,你們知道冒充大人名號的後果嗎,如果不能拿出證據來你們將受到諾貝利最高程度處罰。”
疏影湊近了一些將臉伸出車窗,“我是疏影啊,洛水的學生,這就應該是最好的證明了吧。檔案庫裡是有輸入過我的基因的,現在當場比對一下就行了!”
士兵猶豫了一下,在一旁另一個檢查士兵的一番耳語下重新冷下了神情。“現在不可能浪費時間再從主城裡搬檢查儀器過來,最後一次警告,如果不能出示相關證據,我們將根據諾貝利最高權利法案將你們逮捕。”
“……”
“這個可以嗎?”
一瞬間所有人目光聚焦於兀自開口的男性魔法師身上,恒榭神情淡然地舉起手中收縮著的東西,伴隨著白光一閃,一根精致繁複蘊藏著巨大能量的元素法杖恢複成了原來的大小。
“這是魔法師協會……是老師的元素杖!”疏影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音量,不可置信地喊了出來。“元素杖一直是由老師親自保管的,這怎麼可能會在你手裡?!”
恒榭難得的沒有開口回答,隻是目光依然看向呆若木雞的檢查士兵。“這足以證明我們的身份了吧,現在可以放我們進去了嗎?”
隻有離得極近的秋隱隱聽見了角落裡壹號發出的一聲嗤笑。可當她再次循聲望去的時候,半人半機械的高瘦男人仍是冷硬著臉龐坐得筆直,那聲轉瞬即逝的不屑又隱隱帶有點複雜意味的笑聲就像是她的幻覺一般。
“可……可以了。尊,尊敬的大人,您請進。”在恒榭的又一聲催促中,士兵才僵硬著身子愣愣地說道,“哦不不您不用再繼續例行檢查了,請走這邊。”
神秘象征著特權的小門再一次對他們敞開。恒榭坐在駕駛座位上將車開進門後幽長深邃的通道,而正當那道冗長鬼斧神工般的天梯近在眼前之時,所有人都聽見了身後什麼人傳來的聲音。
“不對!白大人剛才傳訊過來了……給我抓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