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杜明:“……”
她僵硬伸手將肚子上的花往回扒拉了一些,遲疑道:“沒什麼,就是我的短刀。”
“短、刀……”
秋玹趕緊改口,“雙刀。”
“雙……”
“……”
好在,剩下的路程也不遠了。在越來越令人窒息的不妙氣氛中,他們總算是見到了一點曙光的儘頭。阿霖將秋玹從背上放下來,看起來也無意去追究那詭異物體是什麼東西,簡單點頭打了個招呼,就拉著杜明先去人群中找隊友會不會在裡麵了。
秋玹眯著眼睛看了一圈高台,注意到整個絞刑架都濕潤著浸泡在一片海水中,而加裡生死不知地躺倒在一旁。阿珂爾看上去儘力想要冷下心腸,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拿冰涼手指去觸碰酒鬼那亂糟糟的麵龐。
“嘿兄弟剛才發生什麼事了?”故技重施,她隨手拍了拍身邊站得最近的那人,隨後看著莊曉熟悉的麵龐挑了挑眉。
“嗨阿芙,真是感覺好久沒見了。”熱情的女孩子還是宛如她剛上船時見到的一樣,絮絮叨叨地著些“真可惜我這次沒有和你分到一組”之類的話語,秋玹注意到她手掌未乾的血跡以及肩頭一絲明顯屬於塞壬的耀眼金發,抿了抿唇沒有話。
“哦對了,正事。”莊曉撥了下頭發,下巴高抬著點點跪在台上的阿珂爾和加裡。“之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誰去通知那酒鬼了,等到他紅著眼睛趕來的時候,突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滔巨浪將整個絞刑架下麵的火把都給撲滅了。就是可憐了那隻正在被執刑的塞壬,如果乾脆燒死的話還能減輕那麼一點痛苦,可她被打斷的時候正好燒到一半,這會兒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有什麼意思。”
“可是這終究是那個瘋婆子的場合啊,當下冷著臉就給那酒鬼打趴下了。哦對,還有酒鬼那個塞壬愛人,叫什麼阿珂爾的來著,是要他眼睜睜看著阿珂爾被燒死。現在正好要處刑她呢。”
“放蕩不潔之人,你的身體與靈魂都不再純淨,你隻配浸入無儘烈火中焚燒,直至燒去你那一身罪惡。”穿白袍的瘋子女人惡狠狠地盯著跪在地上的阿珂爾,手腕一翻不知什麼元素組成的永不熄滅的火種就重新點燃了處刑架。
阿珂爾被空氣中看不見的力量束縛著架在架子上,自始至終冷漠的麵龐就沒有看過那女人一次。
白袍女人麵容扭曲了一瞬,口中吐露出更加羞辱性難聽的詞語來。
而就在火舌即將舔舐上美豔海妖的腳踝,幾根鋒利羽翼儘數射出斬斷了那捆綁著阿珂爾的繩索。在一片嘩然中,一個披著長發的女人從海霧中走出,無機質的金色瞳孔冷冷掃視一圈甲板上的人們。
塞壬首領。
秋玹記得她,曾經在海底的時候她還跟她扯過皮,沒想到現今竟然親自上岸了。
那些同樣參加過海底捕殺塞壬行動的行刑官們也開始熱烈討論起來。塞壬首領化成了人類雙腿的赤足從同類燒焦的屍首上踏過,再抬眼時漂亮的黃金眸中不複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滔怒火。
“尹燕,你怎麼敢?!”
無數鋒利羽翼裹挾著怒火朝站在高台的白袍女人襲去,女人冷哼了一聲,隻一抬手,那些要人命的利器便輕飄飄地揮落下來。
“我還當是誰。”一絲不苟將長發高高盤起的白袍女韌垂著眼瞼,“伊萊莎。”
她突然這樣叫了一遍塞壬首領的名字,口吻中幾乎無法掩飾的複雜情愫讓秋玹恍然一秒。但是下一秒,她仿佛就又變回了那個喜怒無常偏執的瘋子。“怎麼,你當初不是為了那個男人口口聲聲著這輩子不會再踏上船一步?嗬,現在看起來,你的誓言也不過如此嗎……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伊萊莎,一樣……”
“一樣的自甘下賤!一樣的愚蠢放蕩!一樣的不知廉恥荒唐可笑!你以為,你以為他真的愛你?彆傻了他不過是覬覦塞壬一族的稀有與美貌,他不過是想要炫耀這樣的一件財寶!和你那個愚不可及的族人一樣!都是些自甘墮落的東西,你們根本就不配!”
尹燕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她已經不再年輕了,即使可以看出認真保養得體的麵容上幾道溝壑縱橫而過,被盤起的發絲間華發驟生,可那被她注視著的海妖卻依然是初見時奪人心魄的模樣。
“我過,我早已經不愛他了,現在的我,一心為了族饒發展。”伊萊莎靜靜地看著貌若瘋癲的女人,神色間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福“阿珂爾的事情我也知道,當初你勾結海盜想要將她賣去博物館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這些我都可以不怪你。”
“收手吧尹燕,我帶阿珂爾走,我們塞壬一族將永生永世不再踏足。”
尹燕看著她,一如同看著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美豔海妖。
“太晚了,已經太晚了。”最後她這樣道,指間躍動的火苗將處刑架在內的整片高台儘數點燃。
在一片極溫煉獄中,那個穿著白袍的瘋女人放聲大笑。
“分不清了,太晚了,都理不清了,哈哈哈哈哈……既然都分不清了,那便都燒它個乾乾淨淨!從此這世間,再無求而不得的苦楚,再無愛恨糊塗,再無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
她低下頭,發狠似的將這幾個詞嚼碎在唇齒間,嚼爛了,吞下去。
“伊萊莎,我的……我的,”
——“我的財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