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再次沉默一秒,像是在消化著上一秒還拉風出場的人下一秒停止呼吸倒在了地上。不過畢竟在這裡人命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在確定了那人再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之後,就又回身去繼續完成之前的對峙了。
一手繼續往慘叫著的行刑官身下炭盆中點上火焰,焦關城想了想還是不可置信地往這邊回望一眼,他剛才確實自己去確認了一下那人的確死了,可是直到現在為止心中總有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想來是這件事事發突然再加上之前心裡預期太高了吧,他苦笑著搖搖頭,將心思放回了手中的事上。
“怎麼死的?”
另一邊,白禾溪蹲在被蓋上白布的屍體身邊,不死心又揭起試探了一下對方的心脈跳動,在毫無反應的一片空白中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女人吸了吸鼻子,將他們跳下船後的一係列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他不知道那次秋玹與李磊打鬥後瀕臨死亡觸發了卡桑卓種下白花的事情,隻知道她身上有厄爾庇斯病毒,再聽完前後一聯想大概能猜到這次是因為瘟疫病毒的反噬,而且病毒的反噬作用竟然那麼劇烈。
白禾溪聽完,一張精致漂亮的臉已經難看到了極點。
“節哀吧,她……是個好人。”想說些什麼,可話一到嘴邊卻又莫名哽住了,最終隻磕磕絆絆地說出這樣一句安慰來。女人摸了摸頭發,瞥了一眼男人確實辨識度很高的臉,道:“對了,你……是叫白禾溪嗎?那個她,生前……叫我帶句話給你。”
“什麼?”
女人咳了兩聲,湊過去低聲重複道:“混上船來的那個人是……”
白禾溪喉頭滾咽,瞳孔緊縮一秒。
女人歎了口氣,又再一次認真與地上的屍體道彆,然後帶著幸存下來的同伴轉身走進了人群中。
他們同樣已經嘗到了足夠慘烈的代價,是時候做出一點反擊了。
“……”白禾溪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目光放遠晦澀不明地盯著甲板上的一處空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亞薇特與葉情同樣注意到這邊情況走過來,懷抱大劍的女人想了想,從船艙外壁的燈架上拿了一根蠟燭,點燃了象征性地放在了秋玹頭頂的地麵上。
“走好。”
她這樣說著,提著大劍亦轉身加入了戰局。
而葉情不知想到了什麼,同樣沉著臉握起那把機械槍跟了過去。
此時十一個瘋人已經全部按照“釋放靈魂”的法子檢測出來沒什麼事,隻剩下十個行刑官了。而除開一些資曆尚淺早早染上了傳染病或是在意外中死亡的人,現在還剩下五個。
他們最先挑了一名隊友死絕的主修輔助的行刑官下手,此時那人正一臉痛苦地被反綁在桅杆上慘叫。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自發組織反抗,而諸如阿霖或是亞薇特葉情這樣的不得不反抗不然下一個死得就是自己的人也有幾個。
海盜們的狂笑與水手的刺刀破空交織在一起,行刑官們自己打得不亦樂乎,所有人都好像找到了最後一秒活下去的目標,紛紛為自己心中的利益與執念而戰。
除了一個人。
沒人顧得上的角落,趙以歸將那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拖到一邊,挑著眉掀開了布。
“真死啦?”他嘟嘟囔囔著檢查了一番,發現還真是。任憑再精妙的儀器如何檢查,那顆心臟就萎縮著徹底停止了跳動,看上去死得透得不能再透。
他對這種事情有經驗,知道這樣的情況不可能是有什麼假死藥之類的金蟬脫殼手段。她是真的徹徹底底停止了呼吸,再怎麼治也救不回來的那種。
停下動作來凝眉沉思了一瞬,男人此時看上去倒是真有幾分沉鬱,隨後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伸手朝秋玹慣用的右手袖袋中摸去。
不見了。
驟然沉下了臉色,他又不死心地找遍了那人身上每一個暗層口袋,除了一把卷了邊的鑲鑽匕首和幾根破爛燈管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東西。
包括那把吸收了亡靈刀的短刀。
直到這時,趙以歸才真正收斂了神情狠狠罵了句臟話。一直以來算計了那麼久的,甚至賠上了一把亡靈刀才把人釣上鉤的買賣,此時卻隨著那人的死亡說沒就沒了。
他算計了很多,也預演了很多種可能性,不斷加深的表演與誘騙就為了以回家為餌徹底摧毀那個人,拿到利維坦的心臟,勢必要將一切的意外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怎麼也沒想到的是,秋玹,對啊,秋玹那種人!那種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與自己沒有什麼區彆的人,竟然會真的為了一群陌生人而付出生命,竟然會為了救人而去死!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趙以歸猙獰了麵部神情一拳砸在甲板上,隨後又氣不過似的召出液態金屬從底部凝聚成利劍,流動著往屍體上狠狠貫穿了一個洞出來。正準備繼續鞭屍,黃生匆匆忙忙地跑來,遙遙給他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情況。
他重新冷靜下來回身看去,隻見那個被綁在桅杆上的行刑官也死了,人群正準備把下一個新人葉情給綁上去。但是那個叫亞薇特的騎士大劍橫執著擋在葉情身前,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男人同樣陰邪地笑著擋住老梁等人的進攻。
“……走。”
大腦飛速運轉著,重新推翻了之前的演練將秋玹的那一部分抹去,趙以歸快速在心中構思了一遍新的棋局。
“沒關係,她死了雖然很多事情開始麻煩了起來,但是主動權還是在我們手中。”
看到了隱於人群中一臉陰沉的葉情,趙以歸又挑唇悚然地笑了幾聲,恢複了之前毫不在乎的瘋子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