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溪抬臉笑著沒有說話。
“行了,差不多就扔海裡去了,這個也錯了。”
眾人十分有經驗地將陳皮的繩子從桅杆上解下來,葉情吸了吸鼻子,握緊了手中搶回來的機械槍。
“嘶!”
正在這時,解著繩子的行刑官突然手一燙往回抽了一瞬,正想著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飛濺的火花,下一秒,牢牢捆綁住乾癟人形的繩子兀自燃燒起來。
眾人麵色一凝,集體往後退了幾步。
陳皮腳下火盆中的烈火突然一下子竄起!直至升高到了與桅杆頂端都要持平的位置,這下子,連仍在互相爭鬥著的海盜與水手們都不得不放下積攢多年的怨氣,驚異地看著眼前到處都透著詭異的景象。
“成功了,成功了……”
青白川卸下扛著的長刀,注視著眼前異狀喃喃道,緊接著,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船上一半多的海盜與水手紛紛膝蓋跪在了地上。他們放下手中互搏的武器,個個臉上帶著神跡恩典般的狂熱。
“他們這是在乾什麼呢?”
隊伍中的行刑官們不明所以地看著一群人如同朝拜神跡跪拜下來,陳皮身處竄天的大火中,看著這一幕瞪大了眼睛,硬生生撕開了乾裂的嘴角。
“報應,報應,都是報應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咳嗽一邊大笑著,直至火焰從他傷口裡榨乾了最後一絲血液,他眥著眼眶頭一歪倒在反綁著的繩索中間,再也沒有醒過來。
“還真是陳皮?難道說葉情沒有吃蘋果嗎,那他們又是怎麼活下來的?”黃生看到這一幕,皺著眉悄聲跟一邊的趙以歸說話,後者沉思般盯著乾癟的屍體看了一會,道:“他把我們給葉情準備的蘋果吃了,不過也沒關係,誰吃都是一樣的。”
“說得也是。”
“喂,大副,他們在跪什麼呢,到底出什麼事了?”
看了一眼身邊對情況仍一無所知的行刑官,阿瑟歎了口氣,同樣摘下了帽子單膝跪在了地上。“你們成功做到了召喚,神明的真跡要降臨了,不要亂說話。”
“神明?什麼神,利維坦嗎?”
“你竟敢直呼父神的名諱!”“誰給你的膽子!”“無禮之人會遭到報應的!”
那名陌生行刑官的話一出就惹了眾怒,上一秒還低頭畢恭畢敬跪拜著的人此刻全都仰頭怒視著她。雖然明知以這些原住民的水平很難打得過他們這些生死一線的人,但像這樣幾乎被整個小世界人民的狂熱怒視憎惡著,行刑官還是不受控製地後退了一步。
老梁瞥了那邊一眼就沒再管了,焦關城查看了一番陳皮的屍體,走過來與他們站在了一起。“所謂釋放靈魂的法子應該就是一種變相的召喚利維坦的手段,隻不過要看人和成功率罷了。船長那老賊也不說說清楚,這下倒好,在沒準備的情況下就要對上這個小世界的原住神了。”
“其實這樣也好,總要過這一關的,等到利維坦降世,這個試煉場就算是結束了。”
“也是。”
一時間,所有人停下了手中正在進行著事情,嚴陣以待著傳說中的海神降臨。他們肅穆著臉或跪或站立在愚人船的甲板之上,隻能聽見海盜船長路德那被海風撕裂得沙啞而癲狂的嗓音。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我從幻鮫號的處女航時就在等待,終於,這一天終於到來!”
高大的海盜一個人遙遙地跪在甲板高處的指揮台上,大張著雙臂任由呼嘯海風貫穿他的胸膛。“枯骨重回之日,吾主降世之時,惟願此無知之自由,將信仰者帶去另一方彼岸!”
“怎麼,哈哈哈!時至今日,奧斯丁你這膽小鬼還是不敢來見我嗎?!你以為,你就那樣事不關己地縮在小小的駕駛室中真就能逃避一切了嗎!說白了,你就是個懦夫!就是個連自己和自己的過去都不敢麵對的懦夫!”
“來啊!來見我!然後看著吾主的真跡降臨這世間,我們的一切罪惡,一切苦難,終將隨著至高無知之自由而達到升華!來見我!!你這膽小鬼,你這懦夫!”
“路德!”隨後還是阿瑟聽不下去了,跪在地上高聲喊了一句。“船長他身體不好,情況已經很危險了!你彆再激他!”
路德緩緩地轉過身,用那隻玻璃做的義眼轉動著看了他一眼。
“那又怎樣?”海盜輕輕地說了一句,就好像之前瘋子一樣跪在台上大吼著的人不是他一樣。“就算是死,他也得死在我眼前,也得死在我們的自由麵前。”
“你根本就不……!”
“什麼東西!”
巨大船身猛地上下晃動了幾下,這樣的顛簸不像是任何一種浪潮擊打,反倒是有什麼東西在海麵底下卷著他們的船猛烈搖晃。
眾人身處於這樣的未知與恐慌當中,除了看上去更加興奮狂熱的信徒,行刑官們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將武器裝備好。他們四顧著偵查情況,直至感到麵中一片冰涼,再抬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下雨了。
不止是下雨,海麵上不知何時湧上了一層遮天蔽日的海霧,正黑雲壓城般滾滾朝愚人船的方位襲來。
“這海神還真是夠大排場的。”亞薇特手指握緊了幾分劍柄,小聲嘟囔道。
而後濃霧的不遠處,已然變得濃黑的海麵上,漫天觸手不知何時爬滿了所有人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