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這麼信任我?”
秋玹:“是啊。”
事實上她信任的倒不是米莎,是因為她信自己。米莎手裡的布不可能是從男相佛手裡拿來的,因為女性行刑官入夢進廟看到的隻可能是女邪神。
這個猜想在一開始確實隻是個“猜想”而已,在經曆了陳鳴以死亡換來的真相之後,變成了事實。
更何況,裁縫鋪老板要的“紅布做嫁衣”,甚至有可能根本不是他們所認為的那樣。
秋玹站在店裡的一個角落,沉默地看著長相滲人的老板用那雙光潔無比的手撫摸著手裡的紅布。他的表情很奇怪,透過形如枯槁的薄薄一張皮,大概可以隱約看出上麵顯現著諸如敬畏、恐懼、貪婪等一係列的複雜神情。
“你可以走了。”摩挲半晌,老板沙啞開口,他頭都沒有抬一下,隻是這樣說道,“做完嫁衣我會派人送過去,現在都出去,我工作的時候不能有任何人打擾。”
“工期呢?”秋玹站著沒動,“我們馬上就要離開村裡了,如果你一做就做個十來天,我到時候去哪裡取呢?”
“一天。”
老板啞聲道,“最快一天,這是底線。”
“那儘快好吧。”秋玹看了他兩眼,當下轉身好像毫不留戀地就走了。直到走出距離店鋪範圍幾步,她從空間裡掏出醜陋玉墜掛在脖子上,又回身走了回去。
她沒有走正門,畢竟玉墜隻是隱匿活人氣息的東西,又不可能做到完全隱形。掂量了幾下店鋪屋頂的瓦片,秋玹幾步爬了上去,尋了個縫隙往下瞄。
這種試煉場的背景就這點好,畢竟如果換成那種發展先進的前沿世界,還沒等她摸到人家房頂,就早被什麼熱感應識彆安保係統之類的東西警告了。
她選的這個角度還不錯,從上往下看可以將大半個裁縫鋪內部收入眼底。
形貌滲人的老板手裡捧著紅布跪在地上,滿臉著迷的神情幾近癡狂。他將乾枯的臉埋進布料裡,整個身子都匍匐跪爬在了地上,荒誕得猶如一條覓食的狗。
緊接著,他開始脫衣服。
脫自己頭頂上的衣服。
裁縫專用的剪刀熟練地從頭皮中央刺下,一路向下,直至將整張“衣服”剝了下來。秋玹眯起眼睛看向小店裡驟然出現的血淋淋的怪物,那就是在墓地裡那種誕生於血池中的剝皮鬼。
“老板”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皮,那張皮便就像是被吸乾了一樣乾枯著癟了下去。緊接著,矮小的剝皮惡鬼又開始把新的那匹紅布披在身上,經曆了一段已經熟悉無比的過程,紅布重新化作皮肉附在鮮紅的肌肉紋理上,截斷的小腿立起,小店裡,便又出現了一個“人”。
老板滿意地摸了摸自己脖頸上的皮膚,秋玹注意到,這一次,他不僅是手上光潔的皮膚與整個身體格格不入了,連脖頸上的一大片皮都變成了與手一樣的平滑。
所以說,紅布的真實作用其實是美容養膚。
她靜默一瞬,又看了會明顯心情變得很好的老板,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說,裁縫鋪的老板是由那些血池中的剝皮人披上紅布以後才變成人的,那現在的情況,豈不是多出了一個?
假設原本店鋪中的老板是A,也就是他們第一天在村裡搜集線索時看到的那個最開始的老板。那麼之後,在墓地裡,秋玹親眼看見一個披上紅布化成人的惡鬼跑進了樹林裡,那惡鬼成為人之後的相貌與老板一模一樣,那麼那個“老板”B現在又在哪裡?
……等等。
秋玹趴在房頂上,深呼吸了一口氣。
她緩緩、緩緩地回過頭。
一張凹陷麵骨上覆著層人皮的臉,就這樣趴在旁邊的頂上,惡意而怨毒地盯著她。
……
米莎跟著人群走在隊伍的最後,現在領頭的是一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女人,在陳鳴死後,她似乎是隱隱擔任了團隊“領導”的身份。
“在我昨晚的夢境中,那些防毒麵具帶我來的密道應該就在附近。”
女人皺了皺眉,不斷在樹林中搜尋著什麼。隊伍裡,喬爾吉嘖了一聲,“拜托你快點好不好,沒看到太陽落山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快了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不然就直接下我們自己挖的洞好了,反正大家都砍了樹皮,現在也不怕那些怪物了。”
“這條密道很近,而且是直接通往主墓室的。”女人反駁道。
“那也要找到才行啊,況且多走一點就多走,前一天我跟幾個行刑官不都已經下去探過路了嗎。我們記著通往主墓室的路就行了啊!”
不斷被反駁,女人此刻也顯得有些火大。她瞪了喬爾吉一眼,“既然已經有現成的捷徑了,為什麼還硬是要繞遠路?你要非要走老路就自己走好了,我不管你。”
喬爾吉看上去已經要掏槍了。
被身邊的行刑官攔下來,於是一行人又耐著性子找了一會,終於在某個樹影攢動的交叉處發現了所謂的密道。
“……你確定是這裡?”
此刻橫亙在人群眼前的,並非夢境裡所出現的那一扇入口,或者說極為相似,但是入口處層結著的厚厚蛛網與看上去徹底鏽死的鏽斑都在說明著不是那麼一回事。
“確定這裡還可以被推開嗎?我怎麼感覺門已經鏽死了呢。”
隊伍裡一個女孩也疑惑道,“對啊,昨天晚上那些人帶我走的時候,我看到的也不是這樣的。按道理說這密道被村裡人知道應該常用才是啊,怎麼會看上去已經幾百年沒有人走過了。”
女人擰了擰眉,隨後決定了什麼,意識人群後退一步。
“現在糾結這個也沒意義了,我們把門硬轟開,不然沒時間了。”
大門用的是一種極為堅硬的礦石,不清楚在這個世界的學名,隻知道行刑官們花了點力氣才把門弄開的。一進甬道,一股塵封多年的腐爛衰變異味就撲麵而來,差點把幾個學生直接熏暈過去。
“這條路在一定時間內絕對沒有人走過。”
季安的嗅覺比誰都好,此刻不斷翻著白眼一副隨時要昏厥的模樣。“你們的那個夢境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這條路真的是正確的嗎,是不是我們找錯了?”
為首的女人沒有說話,但此刻臉上的表情絕對算不上好看。
一行人幾近小跑著在甬道裡行進了十幾分鐘,終於,前方好像一直幽邃無比的道路出現了一絲昏沉的光亮。
“應該就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