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瞥他一眼。
“你哭個屁,再哭老子給你頭頂上裝個淚腺,你以後就能在節日上扮演花灑精。”
學徒又把淚花硬生生憋回去了。
弗雷這才轉身,他的動作十分僵硬,整個人看上去在短短幾小時裡又蒼老了十歲,渾身濕透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汗珠一滴一滴垂墜到地上。
學徒一把掄開周邊獵手夾著自己的手臂,衝上前去給他端水。
幾口喝完了那瓶裡麵秋玹偷偷兌了恢複藥劑的水之後,弗雷頓了頓,清晰感受到原本自己已經快要動彈不得的朽木身體竟自動一點點修複起來。他狐疑地看著那瓶水皺眉,學徒以為他還想喝,連忙說自己再去倒一杯。
現在不是多想這種事的時候。弗雷揮手製止對方的動作,抬起有些鬆懈的眼皮,直直看向赫克爾的位置。
“那小子的事情我聽說了,赫克爾,你早在之前就跟我說了,沒必要再特地親自跑一趟。”
“我隻是怕您可能上了年紀了不記事,特地過來提醒一聲,也不是什麼麻煩事,不必在意。”赫克爾笑著順著杆子往上爬,絲毫不在意弗雷的言下之意。
弗雷猛地抬眼,有些渾濁的眼裡爆發出一股鷹隼般銳利射線。
“我再說一遍,赫克爾。”他站直了點身子,這還要多虧那瓶營養劑,不然隻怕小老頭現在連保持站著說話都難。“所有你說的有關於那小子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信。再退一步說,那小子是中央教會親任的紅衣主教,如果真犯了什麼事,也得中央教會調查批準核實過後你們才有資格抓人。而不是現在他媽的闖進老子的手術室裡,拿槍對著老子的學生在這示威!”
說道後麵,他原先還繃著的話語徹底控製不住,本身的壞脾氣隨著語音正式提高而一股腦爆發出來,連那些平時被弗雷吼慣了的醫護人員都有些心驚。
“老子不問事久了,不代表我就真的退隱了。”
老人直直站在原地,目光不偏不倚正對著赫克爾的,“阿撒斐勒隻要一天在我的醫院裡,他就有一天是我的病人,無論是你,還是獵手局,都沒有資格當著我的麵搞我的病人。”
秋玹站後麵默默給他鼓掌。
下一秒就被壞脾氣的老頭一視同仁地狠狠瞪了一眼。
“現在請‘無關人員’出去,不然我就要清場了。”弗雷垂著眼皮,特地將“無關人員”這幾個字咬得清楚。赫克爾靜靜地盯著他看了一會,竟也真的配合著聳了聳肩,抬腳開始往後退。
“好吧,好吧。”他沉吟,“既然您都這麼說了,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自然也不好違背您的意思不是。我這就回去了,阿撒斐勒的事情是我太心急,我跟您道歉。”
弗雷坐下來,又接過學徒遞上來的茶抿了幾口。
“滾吧。”
“隻不過,還有一件事情。”
赫克爾站定在原地,迎著所有人看過來的目光,他輕輕笑了笑。“其實這次我們的任務並不僅僅隻是將主教大人給帶回去,還有一點……我們需要帶走另一個人。”
弗雷皺眉,“什麼玩意?我這裡可沒有你要找的人。”
“就是剛剛接到的報案,我也很無奈。”赫克爾裝模作樣地聳了聳肩,“有幾個聖迦南的病人趁著火災的時候逃走了,你猜怎麼著?有人看到了其中一個逃跑病人的蹤跡,十分湊巧的是,逃跑病人就在這間醫院裡,這間……房間裡。”
人群發出一陣陣驚呼。
“我想我不需要再說下去了吧……你說呢,這位女士?”
原來是這茬專門在這等著她。
秋玹抬眼視線短暫地與赫克爾的對上,後者貌似歉意地朝她聳肩。秋玹想起來之前她跟雅在十三層那間隔離病房看見鋼絲球的時候,也正好碰上一隊喬裝過的獵手說是要找人。
他們要找的人是“撒拉弗”……
他們在隱藏身份。
秋玹突然笑了笑。
“怪不得我之前在電梯上看見你們獵手局的人了,有個人還問我有沒有看見‘撒拉弗’去哪了。”她突然這麼說道,也不顧這話一出背後幾個驟然變了臉色的獵手瞬間僵硬的動作。“原來鬨那麼半天是你們在找人啊,我就說這種時候還會有誰白天來城市醫院去找什麼‘撒拉弗’呢。”
沒等赫克爾對這番話有所反應,弗雷倒是率先一步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先是不可置信地瞪眼,隨後猛地以快要扭斷自己脖子的力道去看為首的男人。“你們在找撒拉弗?你們獵手局想要找撒拉弗?!”
此時,赫克爾終於露出今天第一個,除了笑跟說廢話之外,一個類似皺眉的神情。
“我們……”
“你們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還是說聖迦南裡有你們的人。”弗雷像是情緒被激起到極致,這會反而冷靜了下來。“這件事情是絕對保密的,當時立德加爾還跟上一任的主教簽過保密協定……你們還知道多少?還是說,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他已經統統都告訴你們了。”
赫克爾收斂起神情,沉默良久。
“我們出去談。”
他突然回身快步走向急診室門外,頭扭過來朝著弗雷跟秋玹這樣說道。弗雷冷笑一聲,伸手將想要抬步的秋玹攔了下來,自己往那外頭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