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邁開步子徑直朝著女人所站立的方向走了過去，背後青年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剛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下一秒神情一凝，鼻翼微微翕動片刻。</p>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他突然朝著這邊的方向大喊起來，“好像不太對勁。”</p>
女人模仿著感官神情冷笑了一聲，以為這是青年的小把戲，比沒有放在心上。而當下一秒，尖銳的警報聲再一次響徹在55這棟樓層的區域範圍之內時，女人身形一頓，猛地抬起頭看向發聲處。</p>
這聲音他們已經很熟悉了，不僅是他們，整棟叢林大樓的住戶已經聽了一整個早晨。</p>
火警警報。</p>
隨著尖銳警報聲響起的瞬間，樓層的自動感應滅火裝置啟動。刹那間，樓道裡的所有人被鋪天蓋地的水汽籠罩，女人流露出來的神情又驚又怒，當下也顧不得再過多廢話，手中造型詭異的血刺直直往麵前的方向斜刺過去。</p>
她心知不是女人的對手，但在此時此刻，鋪天水汽傾灑下來，他們又是第一位置角度，強有力的水壓打在臉上讓人眼睛都很難睜開。</p>
她穿梭在傾盆水霧中，迅速與女人拉開了距離。而與此同時，眼見著那名自稱叫艾德的青年又一次狼狽地一瘸一拐跟上來，沒好氣地抬腳一踹，在蹬到對方身上時聽見了求饒的話語來。</p>
“我當時沒彆的意思，真的！”青年抹了把臉上的水與血，“就純粹為了自保，我沒想對你動手！”</p>
她對此不置可否。</p>
“怎麼會突然火警又響了？是不是今天白天他們的搶救工作還沒有完全打理好？”青年見她不說話，以為這篇已經翻過去了，當下頗為狼狽地在水流中踉蹌幾下，又這樣問道。“還是說真的存在什麼安全隱患啊，但是這棟樓不是新修的嗎？”</p>
“火是我放的。”</p>
她默然看了青年一眼，目光越過投在自己那間房間未完全緊閉的大門上。有刺鼻的濃煙從細縫中不斷滲透出來，觸發樓道感應器的也正是這些。</p>
青年猛地轉過頭不可思議，“你忘了白天的火災裡死了多少人了？你瘋了？！”</p>
與此同時，他們談話的聲音終於透過層層水霧落到樓道那一邊的女人耳朵裡。她站在原地吞咽一口口水，眼睜睜看著立在水汽中的女人一點一點轉過頭來，滲人麵孔在水流的遮擋下顯得更為毛骨悚然。</p>
她看見女人詭笑著做了一個口型，似乎是在說：</p>
找到你了。</p>
隨著猶如厲鬼在水霧中逼近而來的陰影，她站在門板側方看了一會，半晌之後竟也笑笑，學著女人之前的樣子比了幾個口型。</p>
“‘它們’來了。”</p>
“你說什麼？”青年被那宛若厲鬼的人影弄得頭皮發麻，一時半會拖著條殘缺的腿也找不到什麼逃生方法。而那邊他目前不得不依仗的“同伴”還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縱火犯，他正急得恨不得當場開辟一個傳送門出來逃回絕境，就突然聽見在刺鼻的濃煙與水壓落地的聲響之中，似乎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啼鳴。</p>
像是瞬間讓人忘卻身處的煉獄，身臨其境於天地悠悠的山間曠野。</p>
“這是……”</p>
青年驟然失聲，他正想要屏息側耳去確認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下一秒，清越鳴叫驟然急轉為一種尖銳怨毒的啼鳴，聲聲泣血一陣高過一陣，蘊藏的怨毒恨意令人心驚。</p>
所有人耳膜一震，好像光是聽著那淒厲的鳥鳴，身處的鳥語花香便又在頃刻之間被拉往煉獄。到處都回蕩著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挖著嘔出的啼血，尖銳淒厲裹挾著最深層惡意的鳥鳴，原本活潑可人的喙嘴上沾滿了血色，一下一下怨毒地啄著脊梁頭骨，好像要將腦髓都給吸出來解了滔天恨意。</p>
她就在鋪天蓋地的水流中與卷發女人麵對麵地站著，此時此刻女人逼近的距離已經達到一個相當危險的程度，甚至手中血刺尖端的形狀都已經印在瞳孔。</p>
而下一刻，她眼睜睜看著女人躍起的身型僵停在原地，緊接著，女人臉上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p>
那不是女人慣用的模仿恐懼或者是類似的一係列情緒。而是一種，根本不存在於主觀人為規定的感官定義中的，沒有名詞解釋的，更深於“恐懼”的東西。</p>
比畏懼要濃烈，比恨意要深刻，比本能要遠久。</p>
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神情，而當女人流露出類似的情緒之後，她卻清晰看見了，因為這一切都是在近在眼皮底下發生的。</p>
濃煙與水霧交織而成的牆上陰影中，無數振翅的鳥自暗處露出影子。它們擁有著尖利的喙嘴，細巧的腿爪與細羽尖尾，無數剪影彙成一股暗色的旋渦，鋪天蓋地朝著牆麵上女人的倒影以一種自殺式的力度與速度撲身而去。</p>
牆上女人的倒影淹沒在無數暗色的殺陣中，甚至連尖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p>
“……”</p>
她屏著呼吸不敢動彈一下，心裡不禁騰升起一種，自己是不是選錯了方式的思想。</p>
她眼睜睜看著牆上原本屬於女性的身型一點一點崩塌破碎，肢解成坑窪的肉塊人棍。那由無數鳥類剪影構成的噩夢般旋渦在牆上重組變形，背後的青年已經驚愕到失聲，她屏著一口氣，以微不可察的步伐一點點退回到黑暗之中。</p>
整個鳥群仿佛被驚動了，噗噗振翅的聲音停頓一秒。</p>
那幾秒之內，在場還剩下的兩個活人甚至都不敢呼吸。他們僵硬著身體一動不動地看著麵前的走道，上麵空空如也，隻除了仍在往外噴水的警報裝置與一具不成人形的屍體。</p>
一切好像沒有發生過，無論是鳥鳴尖喙，亦或是那場人為放縱的火焰。</p>
但在場的唯二兩個見證者心裡都無比清楚，這根本不是他們的錯覺，或者是又一場帶有蒙蔽迷惑效果的記憶陷阱。</p>
因為就在對應著的牆麵倒影上，鳥群組成的旋渦夢魘盤旋振翅，陰影狀迷霧不斷發散聚合，最終朝著一個方向猛烈俯衝而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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