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亦。”</p>
說著，巨人看了她一眼，言不對題似的說了一句，“你應該殺了他的。”</p>
她一怔，正想說這個什麼白亦不是已經死了，緊接著猛地反應過來，順勢向身後看去。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個名叫艾德的青年也從懸吊著的繩索上掙了下來，正一瘸一拐地朝這邊走來。</p>
而尚被光源籠罩的二層看台，無數黑霧謎團的影子振翅啼鳴，羽毛摩挲間振出的聲響依舊讓人頭皮發麻，尤其是在親眼目睹五十五層那個卷發女人頃刻之間就被吞噬乾淨的場麵之後。</p>
艾德此刻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法子，自己從那陷阱繩索上下來，好不容易擺脫致命的鳥群，就聽見了巨人嘴裡說的話。</p>
他麵上帶了點怒意明顯想要罵些什麼，終於因為顧忌沒有說出口。隻是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圈，最終定格在她身上。</p>
“還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啊，嗯？”青年的語調陰陽怪氣，“拿了多少錢就辦多少事，連一點超出來的忙都不肯幫——就在你眼皮底下發生的事。”</p>
她掀了掀眼皮，驀地又垂下來，自顧自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p>
還是沒敢第一時間點開，畢竟二層看台上那群不知名鳥類的剪影尚且消失沒多久，也不知道顯示屏這點微弱光源會不會再次引來“它們”。她想了一會，將顯示屏握在手裡，腳一抬竟是又上了二層看台。</p>
她確信，之前慌亂中跳下來的時候，確實隱約在天花板角落的位置看見了什麼東西。</p>
一隻手臂徑直攔住她去路，叫做艾德的青年臉上餘怒未消，似乎是之前的僥幸逃脫已經花了大力氣，胸膛正大幅度起伏喘著粗氣。</p>
“你沒話說了嗎？好歹之前也是一起從災難裡過來的，雖然我也知道當初樊卓水城跟你簽約的就隻是一個世界，但那是你舉手就能辦到的事情！我都要死了，我求了你那麼久，你卻連輕易就能辦到的事情都不願意去做！”</p>
說實話，此刻麵對一個瘸著腿又苟延殘喘的青年，她很容易就能夠推開對方繼續向前。但她還是停了下來盯著青年看了好一會，不是為了所謂的突然覺醒的同情懊悔心，而是為了對方的態度。</p>
艾德很不對勁。</p>
甚至給人一種，他說這話都不是為了氣憤自己的見死不救，而是一種……刻意的掩飾。</p>
“啊！”</p>
青年聲線瞬間歸於扭曲，他麵皮漲紅著雙腳離地，之前被卷發女人虐待出的傷口還未好全，不自然垂下的腳尖無力地在半空中抽搐著。</p>
“那麼想死，那我成全你。”</p>
巨人單手輕鬆地卡著脖子舉起青年，她看了這個方向一眼，腳步不停繼續朝著二層的看台走。</p>
她知道，艾德肯定是看見了。</p>
在他踩中陷阱被倒吊在看台上的時候，他肯定也看到了那個掛在頂上的東西，但他不想聲張，也不想被自己發現。</p>
她站在看台的邊緣位置，腳尖再朝前一點就會墜下去。盯著漆黑一片的禮堂看了許久，她突然腳尖勾著踩進了地麵上被割斷的繩索，閉了閉眼睛身體前傾向下倒去。</p>
底下不知是誰的呼吸聲粗重了幾分。</p>
頭朝下倒吊在半空，她感受到有些麵部充血，視線也隨之朝著之前瞥見的方向仔細望去。隻是光源過於昏暗趨近於無，除非夜視能力十分頂尖的人否則倒也真看不太清晰。</p>
“上頭又有人開燈了。”</p>
正在這時，她聽見底下巨人的聲音驀地響起。知道現在正是一個好機會，無論樓上那戶開燈的住戶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足夠吸引“它們”一時半會的注意力了。</p>
她打開手機閃光燈，對著天花板上那處角落照了過去。</p>
圓潤小巧的喙嘴，棕黑色雜斑，一枚淺色外羽墜在中部。</p>
她頭朝下完全倒吊在繩索上，盯著手機中拍攝到的模糊畫麵看了一會。為了避免引來“它們”的任何可能性，幾乎是在認出拍攝圖案內容的瞬間，她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幾下，短暫的怔愣過後，果斷鎖屏讓環境重歸黑暗。</p>
場館內再次死寂一片。</p>
她倒吊著在黑暗中睜開眼睛，眼前所看所感上下顛倒全然相反，又隻因為是在黑暗中，所以好像正反上下又沒有什麼分彆。</p>
她腦中突然浮現一點記憶，是關於一張大阿卡那牌的。牌上畫著第12號犧牲者，寓意自我奉獻式犧牲。</p>
他是正義的延伸，在現實中真正主持正義的人會讓人感到害怕，於是那些有罪惡的人千方百計要陷害正義，所以正義就被倒吊起來成了倒吊人。</p>
倒吊人利用這段時間來反省他截止此刻的世界，上下顛倒之後，他可以重新去看這個世界。倒吊人明白，掙紮是沒有用處的，而且事實上隻會讓他在重獲自由之前，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儘。他利用能量的最好方式就是沉思，因為隻要他順勢而為，極可能更深刻地了解他是誰，以及他應該怎麼做。顛倒過來觀察世界，他可以看出過去生活中某些毫無意義的事物，而且這些事物仍充斥於他周遭的生活中。</p>
倒吊人將自己吊在繩索上。</p>
她自己將自己倒吊在繩索上。</p>
——秋玹，自己將自己倒吊在繩索上。</p>
她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這個世界將會變得截然不同。</p>
……</p>
“你叫秋玹，你是倒吊人。”</p>
“不過彆擔心，因為知更鳥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p>
“嗐，彆顧慮太多，反正既然你能看到這條短信，就說明事態的發展是正確的，也是如我們所預期的往下走的，我們的計劃沒有出現太大偏差。記憶很重要，秋玹，但是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記憶是可以適當舍棄的……相信你已經找到答案了，不是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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