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玹雙頭抱頭抵擋住一枚幾乎快要戳進她眼睛裡去的鳥嘴，連忙抽空對著身旁的艾德這樣說道。後者毫不客氣地罵了她一句，道：“現在你告訴我怎麼停？！停下來就得死，隻能硬著頭皮打下去，你慫什麼？！”</p>
艾德現在的狀態無比反常。</p>
秋玹當時就抽空看了那麼一眼，一瞬間幾乎要被赤紅著雙眼的青年臉上的猙獰神情怔住。對方的神情說是振奮激動於熱烈的打鬥中也好像不是這樣，說是感受到生命威脅所以急了眼地進攻更差點意思。</p>
很難形容那種表情，就像是知曉自己即將死去了，無能為力也惶恐萬分。</p>
所以他隻能以這種困獸窮途之哭的方式，無力而茫然地發泄情緒。</p>
秋玹無法製止艾德，一時也想不明白他怎麼會是這幅表情。隻好後退幾步背靠著電梯牆壁蹲在角落裡，牆壁的兩麵替她遮擋了部分身體，剩下的隻能儘力用雙手擋在要害位置上。</p>
秋玹感覺到幾枚鋒利無比的喙嘴正在啄食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膚，視角的原因看不清一邊仍在艱苦奮戰的艾德，隻能看見無數搖晃著的藍白校服在眼前扭曲出虛妄的色彩。</p>
她露在外麵的皮膚上快要沒一塊好肉，而就在意識都快要恍惚旋轉的時刻，她突然聽見周圍的鳥嘴學生在竊竊私語。</p>
那是一種夾雜著惡意大笑與快意鄙夷的群體聲音，伴隨著喙嘴啄在身上帶來的痛楚。秋玹頭埋在自己手臂間愣了一下，幾乎下意識地抬頭往四周看了一眼。</p>
鳥嘴學生們，在大笑。</p>
圓潤細小的喙嘴裂開到最大弧度，露出一口細密而悚然的尖齒。幾名鳥嘴學生圍著她在啄食皮肉，而更多的就擁擠在電梯門口，看著這處角落裂開密齒大笑著。</p>
而就在校服們的後麵，秋玹看見了胡常。</p>
叫做胡常的，身穿校服的男生，他臉上的喙嘴與雀化狀態比在場的每一個學生都要具體。現在已經沒人在乎他是否留著胡子看不清麵貌的問題了，因為胡常的整張臉都覆蓋頂開人皮生長出來了一層棕黑色雜斑狀的羽毛。幾枚略顯淺淡的淡色墜在兩眼，對比起學生們強壯圓潤的喙嘴，胡常的喙更為細小而尖。</p>
胡常覆著一層羽翼的雙手半舉起伸過人群，直直對著被圍在角落裡的人群。</p>
秋玹在晃動著的校服中抬眼，目光越過暴力對上了手機攝像頭。</p>
在聽見手機鏡頭的背後，胡常已全然雀化的喙嘴中發出的清脆鳴叫的瞬間，她明白了這一切。</p>
“……”</p>
會有人來救她嗎？</p>
或許會有吧，當上課鈴響，當保安巡查的動靜穿越暗處，當家長打來詢問的電話劃破空間，當老師的鞋跟有節奏地敲擊在地麵，當意興闌珊終於失去興趣……</p>
你看，有很多東西都可以在此刻救下她。</p>
但是之後呢？</p>
但是未來呢？</p>
但是無限接近於終局，等到施暴者老來懺悔，戰栗雙腿軟倒著傾身而下呢？</p>
更甚者，現在真的，會有東西能夠在此刻救下她嗎？</p>
那誰來救救知更鳥呢？</p>
——“真的是麻雀殺死了知更鳥嗎？”</p>
沒有人回答她。藍白色的校服幢幢曳曳，不斷開合的，圓潤而尖銳的喙嘴，隱在施暴者背後的鳴叫雲雀，錄著視頻的手機屏幕，以及無數的，密密麻麻，排列整齊上吊在課桌黑板前方的學生。</p>
是雲雀，是烏鴉，是貓頭鷹，是甲蟲，是魚，是蒼蠅……</p>
他們是誰根本就不重要。</p>
因為他們隻有一個名字。</p>
——殺死知更鳥的凶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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