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細碎的血沫飛濺出來,秋玹雙手抱著頭蹲在電梯的角落裡,有那麼一瞬間竟然萌生了一種類似於在此刻死去就解脫了吧的心態來。</p>
這個念頭一冒出,她心下警鈴大作。當即費了點力抬起頭從滿目猙獰的藍白校服中凝神望去,才發現另一邊艾德的狀況比她好不了多少。青年在無謂的抵抗之後同樣被按在了地上,學生們圓鈍也尖銳的喙正一下下啄食在其外露的皮肉上。</p>
他的那把造型古怪的血刺落在邊上,又被人群不斷的擁擠推搡給踢遠了。</p>
在禁止使用任何能力道具的試煉規則前提下,這幾乎是一個必死的局。就像是之前同行們赤手空拳對上化身為烏鴉的卷發女人與那些被光引來的鳥類一般,在他們的場地中,“主場優勢”這個詞從來不隻是說說而已的。</p>
那麼現在除了直接放棄然後再次重置進度去到所謂的下一層之外,就隻剩下了一種選擇。</p>
“艾德,艾德!”</p>
在羽翼摩挲振翅與尖銳的鳥鳴啄食聲中,秋玹突然偏頭喊了幾句位於另一端的青年。然而對方卻沒有給她任何回應,連半點痛呼的呻吟也沒傳出來,甚至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此刻的生命跡象。</p>
咬咬牙,秋玹大概構想了一下之後幾步的行為走向,竟是猛地暴起掀翻了兩名正在其皮膚上啄食的鳥嘴學生,就地滾著從角落裡爬了出來。</p>
她胡亂摸索了幾下,手指死死拽著青年的手臂從數個鳥嘴學生的空蕩裡扯了出來。而幾乎是在她生拉硬扯著將艾德拽起來之後的一瞬間,她看見了此刻青年臉上無限接近於絕望的神情。</p>
說是絕望,其實倒不如說是麻木更為貼切一些。</p>
近乎麻木的絕望。</p>
秋玹短暫怔了一下,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突然回手一巴掌朝他扇了過去。</p>
艾德半張臉被打過去一懵,本身還沒回過神來發生什麼,就被一股力道硬拽著向電梯的出口跑去。不算寬敞的電梯門口,擁堵著密密麻麻長著麻雀狀鳥嘴的學生,其中,胡常化成的雲雀依然站立在集體中,手中的攝像頭片刻不離地聚焦在他們身上。</p>
被周圍明顯激怒而癲狂的學生再次啄在皮膚上,艾德打了個激靈,神色有些複雜地看了一眼站在前方幾乎要被陷沒的人。</p>
“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一些關於……‘傅懷安’這個人的記憶。”</p>
“這些等會再講,實在不行你自己記住了,等到下一層的時候再跟我講。”秋玹右手握著剛才趁亂在地上撿(撈)起(來)的血刺,淩空大開大合地刺在擋著路的學生身上。而也不知道是這過於像是搏命的招式震到了那些鳥嘴學生,圍堵在電梯前的群體竟是被硬生生揮開了一條出路。</p>
“我剛才看過了,在那些學生上吊的天花板橫梁上,有個排風口的門好像是壞的,我們可以先撬開然後……”</p>
“……如果我告訴你,不會有下一層了呢?”</p>
“……”</p>
“什麼?”秋玹猛地皺眉回頭,艾德略微充血的麵龐淹在幢幢晃動的鳥嘴校服中。他看著秋玹,帶著一種知曉自己大限將至的漠然。</p>
“可能你不記得了,在上一層的最後,你跟鏈鋸人商量著算計我讓我在這一層主動說出一切真相的時候,我就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艾德突然掙開了秋玹抓握住他的手,像是視而不見口口啄食在自己身上的喙嘴。</p>
“我之前跟你說,我會把我所擁有的記憶告訴你,並且通知你你的記憶是錯誤的,一共有兩點原因。現在我想明白了,原來有三點。”艾德笑了笑,或許那隻是一個牽動嘴角的動作,本身並未攜帶任何含義。“一是因為告訴你也無妨,你終歸會被再次重置進度。二是我剛才臨時想到的,原來在上一層的最後你是在跟鏈鋸人聯手起來故意引導我,讓我以為自己是唯一的背叛者。而第三點原因……因為我以為,自己能夠活下去。”</p>
秋玹也停了下來,按照往常她是不可能像現在傻站在無數敵人的包圍中聽艾德講這些屁話的,肯定逃命要緊。</p>
但她此刻停下來,再結合之前幾幕艾德的反常行為,她有些預感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p>
果然,下一秒,她聽見青年說道:</p>
——“你還記得我們被送到這個試煉場時聽到的那個名字嗎?夢魘,無儘夢魘。隻是上麵幾層所展現出來的畫麵場景太過於接近現實,所以讓所有人都以為那就隻是試煉場的部分現實而已。”</p>
“現在,你睜開眼睛看看,阿芙。”艾德說道,“現在,你還以為我們腳下站著的這個地方,是試煉場的現實嗎?”</p>
“這是夢境,是層層夢魘。而夢境的主人,是我……是傅懷安。”</p>
……</p>
秋玹睜開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