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
路邊還有不少行人, 都提著包行色匆匆, 想必是趕著回家。
江一甜站在人行道上,一時間有些茫然了。
她向前跑了很遠很遠, 現在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哪裡。
好在這時候已經快要四月了, 天不算冷, 她還在崔家吃過一點東西,也不餓,勉強還能過得去。
她也不怕在荒郊野外過夜,這種事情在末世裡簡直是家常便飯。
但是她就是覺得很疲憊很疲憊。
自從江一甜從末世回來,她一直試圖循規蹈矩,享受平靜安寧的生活。在家裡她曾經竭力避免和這些所謂“親人”正麵衝突, 在學校她也隻專注眼前的學習,不去管那些紛爭。
她可能是向往和平太久了,以至於願意隱藏鋒芒,做出讓步。
可是她越退讓, 對方就越發步步緊逼。
她憤怒於這些“親人”的所作所為,也憤怒於自己,竟然險些忘記了自己在末世賴以生存的法則。
原來不光是秩序崩壞的末世奉行力量至上,和平的世界也是同樣的。
如果她足夠強,很多事情本不會發生。
江一甜正在出神, 手機的鈴聲喚回了她的神智。
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崔澤之”三個字,一時慌亂到不知道該不該接起來, 手忙腳亂之間, 手一劃就點了掛斷。
她正想給崔澤之撥回去, 電話鈴聲就又一次響了起來。
“事情怎麼樣了?有沒有打爛那個小混蛋的屁股?”崔澤之帶著笑意的聲音就出現在她的耳邊。
江一甜閉了閉眼,覺得喉嚨有些梗塞,她深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的回答:“沒事,揍了他一頓。”
崔澤之那邊的聲音頓住了。
“真沒事?”
這個家夥還是這麼該死的敏銳。
“能有什麼事,江一鳴這個小混蛋還不夠我一手揍的。”江一甜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裡帶上點笑意。
電話那邊的聲音靜了靜。
“你知道嗎?你其實挺不會說謊的。”崔澤之的聲音裡有些無奈,“你現在不在家吧。在哪兒?”
江一甜垂著頭,坐在了路邊的長椅上。
“……你怎麼知道的?”她問。
“拜托,論‘我沒事’這種話,全天下誰比我說的更多?真沒事假沒事你真當我聽不出來啊。”崔澤之在電話那邊笑了一聲,“快點,告訴我你現在在哪兒。”
江一甜沒再說話,崔澤之在那邊也沒有再催促她。
江一甜能從手機話筒裡麵聽到那邊的呼吸聲,很輕、很平穩,還能聽到夜晚高層樓窗外的風聲。她隱約還能聽到唐阿姨的大呼小叫,讓他不要站在窗口,小心著涼。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覺得有些安心了。
“你現在在家裡嗎?”她反問。
“我在陸霖家裡,就是上次那個蹭飯的,你還記得嗎?找他有點事。”崔澤之回答,說完之後他停頓了下來,就像是在等著江一甜說出自己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跑出來的時候沒看路,我得看看……現在在白楊路。”江一甜有些莫名的羞赧,她站起身來看了看附近的路標,報了過去。
這也太蠢了,跑的時候光顧著想離得越遠越好,都沒注意自己在往哪裡跑。
“微信把定位發我一下吧,我來找你。”謝天謝地,崔澤之沒有笑話她。
江一甜掛了電話,微信把定位發了過去。
崔澤之的人來的很快,沒到半個小時,她就看到遠處飛馳而來的一輛紅色跑車,流線型的車身和引擎的轟鳴聲幾乎吸引了周遭人的全部注意力。
“這是……布加迪威龍嗎?”
“我靠,這得幾千萬了吧。咱們這小破地方哪兒來的這麼壕的車啊。”
看到這輛和小城灰撲撲的街道格格不入的跑車,江一甜心裡就是一跳。
不是吧……
崔澤之這個人平時那麼低調,怎麼保鏢開的都是這種車啊。
江一甜心裡升起了一種可怕的預感。
彆是崔澤之這身嬌肉貴皮薄血脆的大少爺過來接她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崔澤之就比她大一歲,他哪兒來的駕照?
在江一甜絕望的目光當中,那輛騷紅色的布加迪威龍停在了路邊,她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崔澤之的聲音聽起來活潑又輕快:“看到我了沒?那輛紅的,快過來!”
江一甜木然:“你怎麼開這麼騷包的車……”
“哦,我怕你不好找,所以開了個醒目點的。”崔澤之理所當然地說。
江一甜給他這個邏輯跪了。
她一向不太喜歡被人關注,但是此刻隻好在路人的炯炯目光當中迅速衝向那輛跑車,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打開車門上車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