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理奈死了。
她被組織抓上房車之後,又被一槍貫穿了心臟。
或許是她對房車上的人喪失了利用價值,在萩原研一和安室透的車窮追不舍了整整半個小時後,像是為了阻止他們死纏猛打的追擊一般,西宮理奈的身體像個破布娃娃一般被從車裡丟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後,安室透目眥儘裂,他猛地一腳踩下了刹車,不管不顧全速行駛的車輛還沒停穩的危險,打開車門就飛身撲了出去!
金發青年用自己的身體接住了從車上被丟出來的黑發少女,他用自己的身軀當作肉墊,保護住了少女不再受到任何傷害。
巨大的速度和衝擊力讓安室透的背部在粗糲的馬路瀝青地麵上劃出了無數血痕,火辣辣的刺痛感從他背後傳來。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背部現在一定是一片血肉模糊。
但安室透無暇顧及這些,他抱著西宮理奈的身軀,顫抖著手撫向了少女蒼白得可怕的臉頰。
“理奈……”
萩原研一也猛地停下了車,他像是被抽去了全身力氣一般,無力地頹然倒地,驚愕地望著金發青年懷裡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少女。
鬆田陣平和諸伏景光也震驚地看向了雙眼緊閉的少女,還有她胸口心臟處那任誰都無法忽視的、觸目驚心的槍傷。
諸伏景光也曾經在相似的位置中過彈,他深知那有多痛。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那被理奈治好了的胸口,仿佛也再次疼痛了起來。
“沒有呼吸了……”萩原研一明亮的紫色眼眸頃刻之間黯淡了下去,他有些發抖地將少女的身體從安室透懷裡搶了過來,“好冷……”
西宮理奈的手臂上帶著數不清的針孔痕跡,沒有人知道她在那輛車子上遭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她像是大量失血一般,皮膚透露出死一樣的慘白,甚至呈現出乾枯之勢。
她身上還帶有剛剛車禍受到的重傷,萩原研一感覺自己抱著的少女身軀不僅冷得可怕,還軟得可怕,就像是全身上下的骨頭都斷掉了一般。
“一定很痛吧,理奈……”萩原研一喃喃道,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站起身,“彆怕……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hagi……”鬆田陣平皺眉拉住了自己的幼馴染,沉重地搖了搖頭:“彆這樣……她已經死了。”
“………”
萩原研一和安室透的動作都猛地一僵,陡然沉默了下來。
像是在印證鬆田陣平說的話沒錯一般,少女的頭無力地垂到了一旁。
她那平時宛如絲綢段般完美柔順的黑色長發,也沾染上了血汙,打結著成了臟兮兮的一團,落在了她的腦後。
“……zero,我們真的害了她。”諸伏景光海藍色的瞳孔有些渙散開來。
真的一語成讖。
理奈救了他的性命,他卻沒能救得了她。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她才18歲啊,還那麼年輕……她還想去很多地方旅遊玩耍、還想吃很多美食的啊……
安室透想要將理奈從萩原研一懷裡奪回來,可是聽到諸伏景光的那句話後,金發青年紫灰色的眼眸瞳孔猛地一縮。
他死死地握緊了拳頭,最終還是沒能伸出那隻想要抱回她的手。
……景光說得沒錯,是他害死了她。
如果理奈沒有坐上他準備的那輛囚車,如果沒有因為車禍受到重傷,又怎麼可能會被……
她甚至還救下了他的下屬風見他們,卻沒有餘力救自己。
“那發槍聲,是M24的聲音。”戴著黑色針織帽的高大男人聲音低沉,緩緩向他們走來。
“赤井秀一……!”
“M24,是琴酒慣用的狙.擊槍。”赤井秀一垂眸望了一眼已經永遠合上眼睛的少女,伸手探向她後背的位置。
抱著她的萩原研一冷漠地望向他:“你是誰?彆碰她。”
赤井秀一滿手是血地在少女背後抽回了手,看著手裡沾血的彈頭,下結論道:“7.62x51毫米的M24子彈,還有700碼開外精準一擊斃命的狙擊能力……是琴酒沒錯了。”
除了他自己和琴酒以外,沒有其他人能做到這個狙擊距離了。
“………”
安室透和諸伏景光咬牙握緊了拳頭,萩原研一和鬆田陣平則是狠狠地記下了琴酒這個名字。
赤井秀一將手裡那顆帶著西宮理奈血液的M24彈頭遞到了安室透麵前,後者沉默著接過。
做完這一切後,赤井秀一用還沾著血的手點燃了一根煙。
香煙火星繚繞轟,他突然想起西宮理奈在彆墅裡住的那個房間,是能夠看到外麵花園鮮花和草坪的一樓落地窗房間。
“給她挑個風景漂亮的墓園吧,她應該會喜歡鮮花和草坪。”
赤井秀一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了一團煙霧,如是說道。
……
*
西宮理奈死後,組織發生了大變動。
傳聞boss在那天之後突然病重,似乎是得了什麼急劇變老的怪病,掙紮在了死亡的邊緣。
朗姆派的勢力蠢蠢欲動,就等著那位大人死去後接受組織的勢力。
然而,那位大人最終還是挺了過來,並且在那之後愈發加強了對藥物的研發,尤其是代號雪莉的天才科學家宮野誌保所研究的APTX-4869的藥物研究。
那位大人似乎在某個方麵受挫了,不得不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回藥物研發身上。
波特嘉的死亡在組織裡沒有掀起太大波瀾,和她相處過的人不多。組織裡都隻是傳聞她被朗姆揪出是來自意大利民主安全局的臥底,因此被琴酒處決了。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親手處決了臥底波特嘉的琴酒,卻在那之後受到了打壓。那位大人不知道為什麼,對琴酒感到了失望,收回了琴酒的不少權力。
朗姆和琴酒雙雙被收權,依然在組織裡呈現抗衡之勢。
……
安室透用了他所能動用的一切條件,大致拚湊出了那天發生的事情真相。
理奈曾經和他說過,那位大人是一位身體不太好的老人。
她曾經深得那位大人長輩般的“疼愛”,boss賦予了理奈在組織裡和琴酒不相上下的地位……但組織不可能毫無條件地對她好,最終目的依然是利用。
結合理奈那股火焰的超能力,還有那天她死亡的時候手臂上數不清的巨大針孔,還有屍檢報告顯示的大量失血……
可以推測出,她在被抓上那輛房車後,被大量抽血了。
那位大人當時極有可能就在那輛車上,並且因為理奈的反抗發生了變故,在發現她的血液無法再滿足那位大人的需求後,他們便將她丟下了車。
……
“降穀先生,您還好嗎……”風見裕也躺在病床上,看著臉色差到了極點的金發青年,忍不住開口問出了聲。
風見裕也的聲音拉回了安室透的思緒。
“啊,沒事。”金發青年淡淡地應道,英俊的五官都擋不住他臉上的憔悴之色。
……騙人。
風見裕也在心裡默念。
降穀先生眼下的青黑甚至都超過他的膚色了,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很明顯這個人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睡過覺了。
自從西宮理奈死後,降穀先生就一直處在這樣的狀態。
就像是在折磨懲罰自己一般。
“其實……那天發生車禍之後,我傷得很重,甚至感覺馬上就要死了……”風見裕也想了想後,還是說了出來:“我夢到西宮小姐抱住了我,她渾身散發出亮黃色的光芒,像是火焰一樣。可是卻完全不燙,我隻覺得很溫暖,身上的傷口也迅速痊愈了……”
“這個夢太扯了,如果是真的話那不是超能力嗎?沒想到我都一十幾歲的人了還會做這樣奇怪的夢,所以我一直都沒好意思告訴降穀先生你……”
風見裕也有點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他努力地搜腸刮肚找話題和降穀先生閒聊,忍不住把他認為十分羞恥的超能力少女美救英雄的夢也和盤托出了。
“………”安室透正在削蘋果,他手上的動作猛地停頓了下來。
啊,糟糕,降穀先生果然也覺得他這樣的夢很蠢很羞恥吧!風見裕也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安室透垂下了眼眸。
和那天囚車的司機說的一樣。
她果然也用救景光的同樣能力,在那天救下了風見他們。
她用那份治療的能力救了很多人,卻唯獨沒能好好地為自己治療一次。
“說不定不是夢呢。”安室透的語氣近乎喟歎。
他將削好的蘋果放在了風見裕也病床前的碟子上,起身離開。
“好好休息吧風見,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
不要浪費她拚命救下來的性命啊,風見。
風見裕也呆呆地望著自家長官離開的背影,良久後才反應了過來。
果然不是夢麼……
也是,以他和司機那樣的傷勢,如果不是超能力的話,怎麼可能活得下來。
風見裕也咬了一口蘋果。
酸澀得發苦。
……
*
在確定西宮理奈是來自意大利民主安全局的臥底後,安室透就飛了一趟意大利。
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安室透就在意大利找到了他在日本境內翻了個遍都找不到絲毫蹤影的上野美香、藤田拓也、中村翔、山口英樹……
沒錯,他們全都是理奈曾經親手“殺死”過的任務目標。
在看到他們都還好好活著、住在西西裡島的花園小洋房裡的時候,安室透苦笑了一下。
果然,她沒有殺他們。
如果那時候可以對她多一點點信任,是不是就會……
“這位先生,有什麼事嗎?”上野美香停下了澆花的動作,疑惑地用英文詢問安室透:“您好像已經看著我很久了?”
安室透頓了頓,微笑著走向了她:“沒錯,看到女士你輕鬆快樂的樣子,就忍不住多看了一會。”
上野美香穿著一襲清涼的吊帶裙,露出大半片光滑無暇的胸口。
安室透清楚地記得理奈是朝著她胸口開槍的,而此時那片位置沒有任何疤痕。
很多人受到槍傷之後都會有應激綜合征,畏懼暴露自己受傷過的位置。可是上野美香看起來卻非常開心,像是完全沒有任何受傷的陰影。
上野美香害羞地笑了笑。這個金發黑皮的男人可真英俊。
“上野,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另一個金發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安德魯……好的,我知道了。”上野美香應聲回答道,轉身走回了小洋房。
安室透靜靜地望著眼前這個叫做安德魯的金發男人。
是他之前調查理奈是不是臥底時所發現的,幫理奈轉運任務目標的那個金發男人。
毫無疑問,對方非常的高大英俊,膚色白皙,他的五官俊美得如同精準的3d遊戲雕刻建模,就連那絲標準完美的微笑都讓他像是機器人一般。
“初次見麵,我的名字是Andrew·System。”安德魯朝他頷首。
System……係統?
怎麼會有人的姓氏是係統?這也太奇怪了。
安室透皺了皺眉,壓下內心的疑惑回道:“安室透。”
“我知道您,安室先生。”安德魯微笑道:“如果是擔心您國家的這些公民的話,放心,我正在安排上野美香他們回日本。在海外避風頭了這麼長時間,他們也非常想要和自己在日本的親人團聚。相信這次回到日本後,在安室先生您和日本公安的幫助下,他們可以免遭組織毒手。”
“………”
安室透臉色微變。
這個男人……他到底……
“噢,對了,不用擔心他們的精神狀態,他們都不會有任何創傷後的陰影。”安德魯突然神秘地笑了笑:“因為……不管您相信與否,當初理奈開槍打中他們的時候,他們都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安室透驚訝地睜大了眼眸。
他在說什麼?!
“不信的話,您可以回去慢慢問他們。”安德魯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言儘於此,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彆過了。”
“……等等!你和理奈是什麼關係?!”安室透焦急地喊住了他。
安德魯機器人般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片刻後,他回答道:“理奈是我所選中的唯一存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和世界更好的未來。”
這次,安室透竟然從他那如同機器人電子音般冷漠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類似感情的溫和意味。
“唔……能量不太夠了麼,那就選這個吧,稍微便宜一點。”安德魯突然開始小聲地自言自語了起來。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他周身散發出了靛青色的火焰,如同一股濃霧一般,讓他整個人憑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