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夢中人,鐘意頓時收起了自己心裡對林照那亂七八糟的擔憂,自嘲地想自己這還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了,林照再如何,也要比她過得好千萬倍。
當前最重要的是,在小北山時,鐘意便隱隱約約察覺到了,裴濼怕是與家中長輩,或者說,與未來的世子妃、長寧侯府的傅姑娘有什麼難解的矛盾,對方說會給她的一個側妃之位,鐘意是想也沒想過,既是不相信,也是不敢相信,但對方言語之間流露出的,隱隱要把鐘意當退婚靶子的意思,卻不得不讓鐘意心生警惕了。
坦白來說,裴濼最後退不退得了婚、娶不娶傅家那位姑娘,鐘意壓根就不在意。或者說,裴濼到底娶誰,鐘意都不關心,但若是對方想拿她作“寵妾”,來擋掉自己不願意的婚事,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了……
可對方若是當真如此打算,為今之計……鐘意想了想,苦笑了一下,發現她還真沒什麼計策好使的。
隻能聽之任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不過阿意也不必太過憂心,”林氏卻是誤會了鐘意臉上的苦意,笑著道出了自己最後真正想說的那段話,“你是我承恩侯府出來的,你與侯府,那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你若在王府遭了委屈,承恩侯府是絕不會坐視不理的,不過同樣,若你表兄日後於仕途上有什麼損礙、遇著了什麼小人,燕平世子能幫得上的,你也一定要記得在世子麵前好好地替你表兄周旋周旋啊。”
鐘意心想她與承恩侯府,那應該是她榮侯府榮,她損侯府立馬把她扔到一邊撇清一切的關係才對,不過林氏所提的,她也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倒不隻是因為如何怕了林氏,而是鐘意也清楚,承恩侯府得了十分好,她未必能分到半分去,但若哪天承恩侯府真的大難臨頭了,鐘意也同樣難落得什麼好下場。
鐘意總不能把未來的指望全放在一個心中沒她多少分量的男人身上。
林氏有句話說得對,色衰而愛馳,更何況,鐘意有的本也不是什麼實打實的“寵愛”,不過是幾分由色相而生的虛無縹緲的好感罷了。那能維持得了幾時,鐘意可實在沒底。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表兄學富五車,才高八鬥,舅母何必心急,”鐘意敢保證,這是今日說與林氏的話裡,自己最真心實意的一句了,“表兄既今日能得中貢士,日後也必然能青雲直上,在朝中一展宏圖,封侯拜相。”
鐘意是發自內心地希望駱琲能在朝堂節節高升,後院女子的沉浮,除去夫君那虛無的寵愛,也就隻剩下娘家高低了。
雖然鐘意也並不敢真把承恩侯府當成自己的娘家來看,但多多少少,還是該有幾分麵子情的。
“那舅母可記著阿意這句吉言了啊,”林氏笑嗬嗬地拍了拍鐘意的臉,眼中精光四射,意味深長道,“日後你表兄可要靠你這句吉言庇護了。”
鐘意笑著道了一句不敢,卻也沒再推脫什麼了。
“對了,”林氏眼睛一轉,又想到另一件事,拍了拍手,兩名與鐘意年紀相當的俊俏丫鬟走了進來,林氏笑嗬嗬地轉過頭來正對著鐘意道,“今日燕平王妃派人來,舅母才想到,你身邊還缺兩個乾活伶俐的丫鬟。”
“原先府裡都是自家人,規矩小,你隻要小團一個也就罷了,如今你可是王妃娘娘親自相看過的人了,再隻小團那一個癡兒可伺候不好你,等出門赴宴,再出了什麼岔子叫人笑話了可不好,乍雨、還晴,還不快來拜見你們的五姑娘。”
一美豔一清麗的兩丫鬟齊齊下拜,口中齊呼:“五姑娘。”
鐘意細細打量過二人的容顏體態,笑意滿滿地抬了抬手,免了二人的禮,回過頭對著林氏甜甜應道:“能得舅母如此掛心,阿意實在歡喜極了,謝謝舅母美意。”
心裡卻無奈地歎了口氣,暗道林氏到底是不懂“過猶不及”的道理,還是對她的臉真沒有多少信心。
二人又互相隱晦地恭維了個來回,林氏提點了鐘意幾句如何為下月初八林家的賞花宴作準備,然後看時辰差不多了,就放了鐘意回去。
鐘意領著兩個長得相對來說過分俏麗的丫鬟從真趣堂出來,繞過抄手走廊行了幾步,便與前來給林氏請安的駱琲撞了個正著。